“米婭,難道你現在過得不是上等人的日子麼?”佩拉哀傷的注視著自己的女兒,心頭的恐懼隨著女兒的哭訴漸漸消去,但是更多的苦澀卻像貶值釀造的黑麥啤酒幾乎將她淹沒。
“可是,隻要伊夫特哈爾痊愈,沙魯巴就再也不是大人唯一的繼承人,他現在擁有的所有的來自大人的關注都會被另一個孩子搶走,就像是當年的我啊,媽媽!”米婭跪倒在佩拉跟前,她流著淚仰頭看著自己的母親,“我知道您並不是尋常的廚娘,雖然年幼但是我仍舊依稀記得,您是被主母趕出門的,您想想即便夫人如今如此溫柔大度,她難道不會因為沙魯巴的存在而心生梗塞麼?媽媽,我不願意沙魯巴跟我一樣嚐試這樣失去父親跟著母親流離失所的日子,他本來應該是一個小少爺的,如今就是因為一個傻子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媽媽,您忍心麼?”
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夠擊潰這個懦弱善良的女人,唯有她全心全意在意著的外孫,那是她親手接生看著他從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成長到如今小小的可愛的胖乎乎的孩童,她如何忍心自己的外孫也從此落魄,但是她仍舊懷疑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夫人秉性和善高貴,她應該不至於吧……”
“媽媽,您想想,您的女兒我如今獲得了大人的寵愛,您的孫兒則被大人視為繼承人,以前伊夫特哈爾是個傻子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大礙,可是如今,伊夫特哈爾雖然不說痊愈但是至少能夠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對外界有反應了,您覺得她難道不會想要除掉沙魯巴麼?”米婭抹掉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道,“媽媽,難道要等到那個時候我們才反擊麼?”
“米婭……”佩拉驚訝的看著女兒,她的女兒那個溫順善良的孩子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她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雖然她相信相處了十多年的夫人,但是她卻不能將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麵目全非的女兒丟到一邊。
“媽媽,隻要一劑藥,隻要一劑,那個孩子就能夠睡下去……”米婭死死盯著佩拉,她的眼中如同有火焰在燃燒,一遍一遍仿佛說服對方更像是說服自己。
“……可是你是否想過啊,米婭,夫人即便沒有小少爺她也會跟大人有其他的孩子。”佩拉伸出布滿繭子和裂口的手溫柔的撫摸著女兒的長發,她的本意是希望女兒不要去傷害那個命運多蹇的孩子,然而當她對上女兒近乎瘋狂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媽媽,給夫人也一劑藥吧!”仿佛想到了什麼,她急切的膝行幾步,雙手痙攣似得抓住自己的裙子,“媽媽,隻要夫人永遠睡下去,就沒有人能夠取代她的位子,她和阿紮魯丁也不會有更多的孩子……媽媽、媽媽,我請求您!”
“米婭,人心貪婪如最廣袤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底,它會吞噬所有的生命,我的孩子。”佩拉驚懼的拉開女兒的手,她想起她曾經看過的被恒河吞噬的牲畜、村民,這個年邁衰老的女人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這樣做,米婭。”
“可是媽媽,媽媽我求你,就這一次好不好?”米婭將手中的陶製瓶子死死塞進母親的手中,“求求你,媽媽,就這一次好不好?”
“……就這一次,米婭,就這一次。”淚水順著眼角往下落,佩拉不得不答應女兒這個極其荒唐的請求,她深愛自己的孩子,但從來沒有想過因此就去傷害旁人,可是當對方跪倒在地向自己請求的時候,她才悲哀的發現,她連最基本的拒絕都說不出口,然而到底是天性裏還帶著善良的女人,當她看到那個小小的呆呆傻傻的孩子伸手替夫人抹去眼淚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救救這個孩子,對方是那樣一個弱小的、無害的生命體,他來到這個世界才短短的時間,他還沒有經曆過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一切,而自己真的要奪取他的性命麼?隻是佩拉沒有想到對方並不是個簡單的懵懂的一無所知的小童,就是這樣一時之間生出的憐憫讓她和米婭乃至她一心疼愛著的外孫沙魯巴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