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如夢,富貴浮雲,捧玉盞,更滿十分,虛名俗利,枉自勞神,歎漢時將,秦時賈,宋時臣。
儲秀宮如今遠不如鹹福宮雅致,蒼涼中帶著落寞,一景一物,透著無法言說的淒楚,一如她的主人榮妃,年輕時萬般寵愛在一身,為帝玄燁十年間生了六個子女,雖然隻有一子一女得以養大成人,但這三阿哥胤祉論文學,曾被康熙帝派去編纂《古今圖書集成》,學術功底相當精深;論書法,其字相當漂亮,一直得到康熙的稱讚;論騎射,早在康熙三十一年時陪同康熙出塞圍獵,就曾經和一向善於騎射的康熙比試過,兩人不分上下。榮妃早年持寵而嬌,後來因為其女藍齊公主和親遠嫁蒙古之事,對帝玄燁多有怨憤之語,帝玄燁嗔怪她隻念一己之私,全然不懂顧及到朝政大事,未免言語中有所指責,她不但不肯承教,反而愈發出言頂撞,惹惱了帝玄燁,因而將她冷落在後宮,如今在宮內甚不得人心,那三阿哥再優秀聰慧,也注定與帝位無緣。
顰如神思恍惚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進這儲秀宮,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與榮妃同坐閑聊。她的思緒依舊漂浮在自己的震驚和恍惚中,機械地同子衿一起行禮問安,又機械地落座吃茶。
榮妃的話語一如隔著千裏山川的回音,那麼遙遠和不真實,她恍惚聽見她在與瑾庶妃談及帝玄燁近日來身體欠佳,病勢沉重,也恍惚聽見她們談了茶的滋味、初冬的的冷風,可是這一切,如何能掩蓋得了皇室內血腥的勾心鬥角?她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帝玄燁那滴血的心,還有太子胤礽那狂亂但無辜的眼睛。
恍惚中她聽到榮妃在叫她:“顰如你這是怎麼了?這麼神不守舍的?是不是病了?還是被什麼衝克了?”
聞此言,顰如不假思索,趕緊爭辯道:“回榮妃娘娘,我很好,我真的很好。我沒被魘,我很清醒。我又不是二阿哥,不是太子,大阿哥怎麼會魘我呢!”
子矝在旁,聞言急忙她的衣服,急急地說:“顰如,你不舒服是不是?那我們回去吧!不要亂說話!”
榮妃製止了子矝的拉扯,細聲細氣地問:“顰如你說什麼?大阿哥魘了胤礽嗎?你怎麼知道的?”
子矝的聲音再次響起:“榮妃娘娘聽錯了,顰兒沒這麼說。這些天她太累了,在說胡話呢,您別介意!”
我在說胡話嗎?顰如冷笑了起來,“我沒有,子矝你也聽到了,我們剛剛從惠妃娘娘宮裏出來,大阿哥親口對惠妃說的,他把魘太子的符咒埋在太子府西院牆拐角下的。子矝你不是也聽到了嗎?我很清醒,我真的沒被魘,我真的很清醒!”她固執地強調著。
然後呢?她不記得了,她隻知道,當她又能思想又能行動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延禧宮茜竹殿中,斜倚紅鈺身上。她仿佛溺水被救之人,渾身酸軟無力,頭腦渾渾噩噩,眼前一切朦朦朧朧,仿佛在霧裏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