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後眼圈一紅,想了想,忍下氣,才慢慢道:“當日周懷政的案子,的確是牽連甚多,那時候官家你病情反複,我怎敢叫您更加生氣。所以事情都是外頭宰相們依律裁處的,我並不敢擅專。官家病中,我一切事情隻敢息事寧人。這事情的處理上,我也隻有盡量大事化小,以求平安度過這個難關。”然後把整件事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道:“從來內宦與外臣勾結,都是大禍。漢朝末年的十常侍之亂,唐朝末年的甘露事變,皆是如此。沒有內宦控製君王,外臣難以發號施令;沒有外臣支持,內宦難以成氣候。若是內外勾結,就會囚禁謀殺君王,扶持幼主以做為傀儡,如豎刁困死齊恒公,梁冀毒殺漢質帝,這都是古來就有的事。周懷政雖死,寇準再留在京中,隻怕更招事端,因此隻能將他遠遠地貶出京城,叫人無法再興風作浪!”

真宗凝視她許久,忽然淡淡一笑:“小娥,朕知道你還是對寇準耿耿於懷。雖然你聰明才智,都遠勝須眉。但是你畢竟是個女子,執掌國政,需要對大局的掌控能力,需要駕馭臣下,需要對緊急事件的應變能力。天下興亡係於一身,權力越大責任也越大,這其中種種壓力和辛苦,非言語能表。澶淵之盟時,連朕都難承受這樣的壓力,更何況你。朕病了這麼多日子,你也累了這麼多日子。朕開始並不敢放心交給你,因為朕不知道,你能不能應付得了這樣的壓力,有沒有這樣的應變能力!”

劉後伏在真宗的膝上,輕輕地道:“我也害怕的,可是女人雖弱,若要衛護她的夫與子,她能比任何人都勇敢。多年來縱有風雨,也全是三郎擋在我的前麵,如今三郎病了,那就由我來承擔起這一切,衛護著三郎,衛護著我們的孩子,衛護著三郎的天下,如同這麼多年來,三郎衛護著我們一樣。”

真宗輕撫著劉後的長發,那一頭青絲曾經烏黑亮麗,如今也隱約可見一絲銀光閃過,他輕輕地挑出一根白發來撥去了:“周懷政的事,你處理得很好,朕可以放心了。小娥,朕這一病,你都有白頭發了。以後的事,怕還是要你更辛苦!”

劉後取過真宗手中的白發,輕歎道:“我老了,白頭發怕是越撥越多了。我不怕辛苦,我怕的是自己判斷失誤,那可就萬劫不複了。”

真宗道:“朕原本是想讓寇準輔政的,他雖然桀驁不馴,可是他沒有存心經營,處事不謹慎,錯處太多,看似替他說話的人多,卻沒有結黨,形不成氣候,任何時候想動他都不難。丁謂雖然用起來很順手,而且也很能幹,會讓你很輕鬆。可是他太精明,不留錯處,想動他就難了。你若不能操縱他,他就敢操縱你。朕原把李迪寇準留著來牽製他,現在看來,李迪還是太淺,不是他的對手。曹利用魯宗道脾氣都烈,李迪若是留不住,你可用這兩個人……”

劉後點了點頭,道:“我都記下了。”

真宗點了點頭道:“過段時間,等風聲平靜了,還是把寇準叫回來。這人有才,卻沒有多少私心,端的看你怎麼用了。”

這一日,真宗的精神顯然比往日好些,直到華燈初上,帝後二人,仍沉浸在一教一學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