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界限有時候會很模糊,當時楓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寬厚的胸膛為她撐起一片蔚藍的天空,沒有沙石的侵襲,沒有暴雨的衝刷,隻有強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堅定地響起。
那一刻,世界已然靜止。
“這姑娘真幸運,聽說有人抱著她,她才沒有被掉下來的石頭壓死。”
“可不是,我當時在現場目擊了全經過,那個男人本來是站在安全的地方,突然衝過去把她抱住,還來不及跑開就被石頭擊中,這姑娘被他死死地抱在懷裏,毫發無傷。”
“這對是情侶吧,男人一定很愛這個女的。”
“我看也是,不然的話,誰會舍命相救,誰的命不是最金貴的啊!”
時楓躺著醫院的急診室裏,聽著一起上山遭遇泥石流的遊客們議論紛紛,他們口中的主角儼然就是自己,她掙紮著起來,身上都是泥土,頭發濕濕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狼狽至極。可她管不了這麼多,踉蹌下地,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間將她吞沒,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看到半空中滾落的沙石,呐喊無門。
她抓住其中一個中年婦女的胳膊使勁搖晃,“人呢?他人在哪裏?”
“唉呀,你醒了?他在急救室呢,剛才護士找不到家屬簽手術同意書,聽說是找不到任何的證件。”
時楓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急診室焦急地尋找他的身影。急診室的人很多,大都是泥土裹身,麵目難辨,整個場麵就像是在看實習醫生格蕾,忙碌的醫護人士,躁動的病患,哭泣的家屬,場麵極其的混亂。
“麻煩你護士,有沒有一個男人,大概一米八幾,皮膚黝黑,平頭……”
護士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你是要問那個保你安全無事的男人嗎?”
時楓忙不迭地點頭,完全沒有看中護士眼中滿滿的嫉妒和羨慕。
“在深切治療室,你快去簽手術同意書吧。”
時楓簡直想給她一個深深的擁抱,她就是一個天使,指向光明道路的天使。
“你是他的家屬?”手術室外的洽談室,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男醫生用質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連他的全名都寫不出來,你還說是他的家屬?”
時楓無地自容,可她所能填在姓名欄上的隻有“阿澤”兩個字,“這就是全名,我知道的全部。”
“那好吧,你們的關係。”他指了一下最下麵的“與病人關係”一欄。
時楓握筆的手微僵,“這個……”
“是情侶吧?”阿澤的事跡已經傳遍整個急診室,在所有醫患的眼中,他們就是一對。
“不能簽嗎?”
“事實上。”男醫生把那張同意書從桌上收走,“不行。”
時楓急了,“那怎麼辦?”
“請事先征求家屬的同意。”
時楓拍著桌子和他瞪眼,“他的父母都不在b城,我上哪找去啊?”
男醫生公事公辦,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反問道:“你們不是情侶嗎?”
“我……”
最後,護工從阿澤的口袋裏找到他的手機,還好那是一部三防手機,在泥土和雨水的雙重侵襲下,毫無損傷。醫院方麵點開他的通訊錄,找到一個存為“大姐”的名片撥過去。
二十分鍾後,在沒有出具任何手續的情況下,醫院方麵為阿澤實施了手術。他被石頭砸到肩胛骨,造成粉碎性骨折,傷口被泥沙填滿,血肉模糊,已經有一部分感染,必須盡快切除。
時楓就像是沒有靈魂的人偶,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臉色白得像是醫院的牆壁,眼神空洞,無視手術室外大批守候的病人家屬。這裏的人很多,一個病人總會有四五個親屬陪同等候,雖然明文規定為了避免等候室的擁擠,隻留一名家屬陪同即可,可是麵對自己的至親躺在冰冷冷的手術台上,誰可以做到安靜地走開。
周明澤被送到病房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上身纏滿繃帶,像是剛出土的木乃伊,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同時到達的還有他通訊錄上的大姐,眉宇間和他有幾分相似,利落的吸煙裝英氣十足,頭發整齊地挽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