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雲很白,風吹起淺淺的雲線,劃出冗長的印痕。女子一襲火紅色的紗裙,斜躺在粗壯的樹丫上,長腿微微屈伸,側首安然熟眠。
娑羅葳蕤,陽光透過縫隙,薄薄地打在密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
唯美,嫻靜。
突地,數道細碎吵雜的低語聲,打斷了女子的淺眠。
“你可曾知曉一事?”一穿著桃色紗裙,梳著回心髻的仙子左右張望了下,衝著穿著黃色襦裙,梳著雙丫髻的白淨仙子,小聲道。
紅衣女子的秀眉微微輕蹙,她直爽坦率慣了,是以對那些拐彎抹角吞吞吐吐的言論,甚是不喜。
若非今日帝君在那娑羅雙樹下焚香書經,她定不會放棄那最佳的入眠處,尋了這是非之地。
但倘若此時她選擇離開,必會驚動樹下兩人。倒時,她這廂雖無意,但難保在她們看來不是成心,加之她身上擔著枍詣宮的名號,也不好再給帝君抹黑,遂隻好攏了攏敞開的衣襟,閉目養神。
綿軟溫婉的暖語,絮絮叨叨地繼續著,伴著不時的驚呼流入紅衣女子的耳畔。
“……你可還記得帝君飼養的那頭玄狐,好像名喚什麼娘來著?”黃衣女子突地如此道。
“玄狐?姐姐說的,莫不是千年前那隻上了焚仙台的玄狐?殷玄娘。”桃衫女子小聲輕語道。
那熟悉的名字,讓閉目的紅衣女子,倏地睜開明眸,黑亮的眼眸裏流轉著不知名的情緒,但攏著衣襟的蔥指卻在無意間暗暗用力,直至指尖泛白。
“對,正是玄娘。我昨日替天君守夜之際,偶然聽得這個名字,原以為是這九重天某位天妃的閨名。後與管事姑姑無意說起,才從她那處得知這樁風韻舊事。”
“風韻舊事?莫不是那玄狐與天君有一段情?”
黃衣女子含笑不語,見自己掉足了桃衫女子的好奇,才緩緩道:“何止是這位天君,就是那位早逝的……亦與之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幹係。相傳,那已是三千年之前的舊事啦……”
黃衣女子的聲音還在繼續,但紅衣女子的思緒卻漸漸有些飄遠了。
她本是北海之濱的一株寒冰草,因著機緣巧合被帝君帶回九重,每日以神血澆灌,逾年曆歲,修成了屬於自己的魂。
物而有魂,便視為生命,即使那蘇醒的身軀內,亦存著一縷與她氣息極其相近的靈識,也難阻她掌控這具身軀的主動權。
而在她懵懂不知事的時候,便是她們口中那隻玄狐,伴她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玄娘與前一任天帝的愛恨糾纏,她亦是知曉其中一二的。
那正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奈何情深緣淺,縱使彼此有意,真心相許,亦還是抵不過那權勢地位的蠱惑,終是情人成陌路,情難有終時。
本想著年少情感,縱使情殤,時日一久,便也可相忘江湖。卻不曾想命運素愛玩笑,玄娘竟是遇上了他,如今的天帝,前天君的胞弟。
同樣的容顏,一樣的儒雅,是移情亦或是慰藉,陷入情網,帶著三分賭氣七分刻意。縱使之前無情,日久終是生情。
兩個人的情緣,是上好綿長的陳釀,甘香醇厚。而三個人的緣分,卻是隔夜變味的陳醋,酸澀難聞。
故事的最後,一人身死魂滅,一人行蹤成謎,而最後一人縱是天下權勢竟在手,卻也落了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此說來,那天君為何還將那玄娘綁上焚仙台,要知道那玄狐雖是上古神獸,但也終難以抵擋那剔骨抽魂之罪罰的。”桃衫女子輕捂著紅唇輕呼,喚起紅衣女子的思緒。
“哼,妹妹有所不知,天君本有意放那玄狐一條生路的,可奈何那日出手擒住玄娘的,卻是那玄狐的主人,重陵。這事本是九重禁忌,若非那日天君醉酒無意脫口,姑姑亦是無從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