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隻知道賀衷寒想用叫“條子”走他的後門,卻不知他遞上的一份材料,是詳細敘述汪精衛、李之龍在後方--黃埔的所作所為。蔣介石在第三天早晨接到賀衷寒親送的材料,開始並不在意,並責怪賀衷寒沒有嚴格按照遞送公文的程序。但是,當他仰靠在藤椅上,隨便翻開幾頁,便被賀衷寒詳細稟報的後方軍情,吸住了目光。
賀衷寒的密報說,廣州代理衛戍司令王懋功,經常奔走於汪精衛和季山嘉(接替加倫擔任南方政府總顧問)之間,成了一時的紅人。校長如果相信他,將來是要吃虧的。王懋功近來為了走私問題,和虎門要塞司令陳肇英衝突,又因包賭、包煙、包娼的問題,與廣州市公安局長吳鐵城結仇;再者,汪精衛又任命李之龍為海軍局中將局長(他成為共產黨人最早掛中將軍銜的人)。他當了局長之後,也同王懋功一樣,經常奔走於汪精衛之門。他把陳肇英走私的事,報告了汪精衛,汪精衛下了一個手令給海軍局。嚴禁軍警機關走私,並著海軍局厲行緝私。李之龍奉命以後,即把虎門要塞司令部的走私船隻扣留起來,人員拘禁、貨物充公,陳肇英以下有走私嫌疑的人員都受了處分……賀衷寒還故意把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寫得很具體,如李之龍如何好大喜功,沉溺於新婚,追求享樂,逢人來便指著說:“這一架最新式的留聲機是陳策送的,那一套新沙發是歐陽格送的,海軍將領差不多都同我處得不錯。”賀衷寒在材料最後寫道:中國的曆史沒有武人打天下,文人坐天下的先例!
這句話確實引起了蔣介石的共鳴。他站起來,手臂交叉在背後,開始在房間裏來回走動,一直處於沉思默想之中,臉上露出老大的不高興。有個什麼蟲子叮在他脖子上,他使勁拍了一巴掌。他也覺得,汪精衛遇事已不找他商量。王懋功的態度也越來越冷淡,表現出身勢赫赫的樣子。李之龍轉任海軍局局長,事先沒經他同意,事後也沒向他報告……其實,國民政府成立時,汪精衛做了主席,他不服氣,但是說不出口。權力欲支配著他,他隻能叫汪精衛做他的配角,他不能做汪精衛的配角……他試圖勾勒一個巨大的陰謀,包括共產黨人在內都一起摒除……可目前共產黨的勢力太大。就在前幾天廣州舉行的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的選舉大會上,無記名投票結果,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人士當選的占絕對優勢,孫文主義學會分子當選很少,連賀衷寒也落選了。賀衷寒來向他訴苦,他斥責賀衷寒:“你們十個孫文主義學會的會員,也不及一個共產黨員的活動能力!”
他按了一下鈴,陳賡從侍從室跑來,站在蔣介石身旁。蔣介石沒有理睬他,兩手支著額頭繼續看材料。他越往下看,眼睛越充血,前額也顯出一陣紅一陣白。
“你叫賀衷寒來。”蔣介石說,“不經我召喚,不要放人進來。”
陳賡走了。蔣介石關上房門,在房間裏激動地踱來踱去。從他臉色的明顯變化可以判斷出,一項重大的陰謀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