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郡王欣然答應。
兩人出了莊子,也不上馬,牽著馬踏著月色前行。又走了一段路,沈大郎才開口:“清棠,你來通州也有些時日了,如今你突然要走,我倒弄不明白你為什麼到通州來了。”
東華郡王緩緩一笑,如實相告:“清棠是為心中所念之人而來。”
沈大郎說:“不知我能不能多問一句,你心中所念之人是誰?”
東華郡王說:“我不能說。”他臉上依然帶著笑,“我若說了,沈大人定會趕我走。”
這是等於明說了。
沈大郎說:“我們家晚晚自幼沒了母親,又遭顏老夫人厭棄,被我們接回沈家養著。通州雖然偏遠又貧瘠,但晚晚在這邊過得很快活。如果可以,我們是不願意讓她回京城的,更不願意讓她嫁入高門大戶。”
沈寶珍所遭遇的事令他們心中蒙上陰影,顏舜華乖巧聽話了,他們反而不放心,是以事事都縱著顏舜華,從不讓顏舜華知道什麼叫“委曲求全”。
即使如今不得不讓顏舜華奉旨回京,他們也早早為顏舜華備好後路。一旦傳出顏家人對顏舜華不好、顏舜華受了委屈的消息,他們保準讓人上門去搶人。
東華郡王知道沈家人的想法。他淡淡地說:“並不是你想避開就避開。”
沈大郎沉默。
東華郡王望著沈大郎:“很多時候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與其一直避讓,還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強悍,若成了一方豪強,威名遠揚,有些人反而不敢輕易動你。”他頓了頓,“他們本就是欺軟怕硬的。”
就像“以前”顏舜華對顧成晁好,顧成晁不領情,覺得理所當然,覺得厭煩不已,覺得天底下最煩人的就是“顏舜華”三個字。後來顏舜華要與他劃清界限了,顧成晁又想方設法想要跨過那條界線,想找回以前那個事事都護在他前麵的女孩兒。
沈大郎望著東華郡王,眼底多了幾分深究:“你到底是什麼人?”
東華郡王一笑:“我是隻閑雲野鶴,隻想著一世逍遙。”
沈大郎說:“我觀你行止,卻不是閑雲野鶴該有的。”
東華郡王言簡意賅:“國破家便亡。”若是大晉亡了,誰還能當閑雲野鶴,誰還能妄想一世逍遙?
沈大郎明白了東華郡王的意思。他拍了拍東華郡王的肩膀,讚許地說道:“京城能養出你這樣的人物,倒也不像我想的那樣不堪。晚晚這一去,我們都不在她身邊,你若能見到她,便幫忙看照一二吧。”
東華郡王微訝。
沈大郎知道他在驚訝什麼,笑著說:“我知道我兒子的脾氣,他做事溫和妥帖,但骨子裏有自己的傲氣——你也一樣。要你們避著對方、讓著對方,那是決計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就看晚晚的意思了,你們誰若能得晚晚點頭、能護晚晚周全,我們自不會從中阻撓。”
東華郡王也笑了起來:“我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分別。
東華郡王轉過馬頭,去與程應星辭行,不想迎麵碰上了正從裏麵走出來的沈雲初。
東華郡王頓了頓,含笑問:“雲初兄也準備到京城去嗎?”
沈雲初並未隱瞞:“正是。我厚著臉皮讓先生舉薦我去京城謀個差使,早些上手練練,免得日後諸事不通,鬧了笑話。”
東華郡王說:“以雲初兄的才識,哪會鬧笑話?”
沈雲初轉了話題:“不知清棠兄來找先生有什麼事?”
東華郡王說:“我來找先生辭行。”
沈雲初一頓。
東華郡王笑容不改:“離京多時,我也該回京了。隻是我大概要走水路,所以早欽使幾天出發。”
沈雲初在心裏歎了口氣,麵上卻半分都不露,隻說:“那清棠兄快進去吧,再晚先生就要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