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行人就到達了雲州的治所所在——雲中縣,元承一如既往地領人在城外迎接。
照例寒暄了一陣後,特使笑眯眯地說:“恭喜元侯爺,賀喜元侯爺。”這位劉公公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雲州了,很清楚這位侯爺雖看似冷淡卻並不嗜殺,所以膽子也比第一次來時要壯了不少。
元承麵色不變,淡淡問道:“喜從何來?”
“故人相逢,豈能無喜?”劉公公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下手掌。
原本跟隨在他身後的人瞬間分開,露出了那輛迥異於隊伍中其餘人的馬車。
有人上前將一隻凳子放到馬車的旁側,緊接著,馬車的簾幕被掀開,一位身著藍色衣裙的丫頭從其中走出,到車旁站好後,一手將帷幕微微撩起。
又過了須臾,一隻柔若無骨的手從車中探出,搭在了丫頭的手上,宛如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在日光下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眾人下意識看出,不少人發出輕微的吸氣聲,探頭看去,心中萬分好奇:一隻手都美成這樣,不知車內究竟坐著怎樣一位絕世佳人。
跟隨在元承身後看熱鬧的某隻狐狸發出一聲輕笑,口中嘖嘖出聲:“果然是個小美人啊,才一看手就讓人頗為心動。你覺得呢?二丫。”
“你自己好色也就算了,”同樣跑來看麵癱臉熱鬧的蘇綠毫不客氣地回答說,“我對女人可沒什麼興趣。”
“那位可能是未來的侯爺夫人,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
“侯爺一旦娶妻,咱們怕是就不能像現在這般住在府中了呢。”
“你又不是買不起房子?”蘇綠瞥他一眼,這貨裝什麼窮?不過話又說回來,元承這貨要真是結婚,必然需要“二人空間”。八成不會再希望早上起來夫妻倆一出門,就看到一堆熟人在自己居住的院子中蹦躂——搬家的確勢在必行。雖略有些繁瑣,但她覺得自己還是非常通情達理的,不會因為怕麻煩就賴著不走。
“說起來,我在城中倒是真有一套房產,不若你到時搬來與我一起住?”
“你有什麼陰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敢對你做什麼?”這些年除了嘴皮子在其他方麵永遠吃虧的宮不離同學說了句老實話,“不過是一個人住太過清淨,有些不習慣罷了。”
“說的也是。”蘇綠一想,倒也沒什麼不可,於是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並不算大,卻足以讓身旁的元承和劉公公聽到,後者頓覺這不愧是侯爺的小夥伴啊,真是通情達理!而後隻聽到滿是寒意的這樣一聲——
“物資我就收下了,其餘東西勞煩你從哪裏帶來的,就帶回哪裏去。”
說罷,青年轉身上馬,一路馳回了城中。
“是!”元啟與羅虎應了一聲後,相繼策馬跑到車隊中,開始調派士兵搬運物資。
二更
劉公公傻眼了。
他隻聽說過“女人的心如秋天的雲,說變就變”,可從沒聽說過男人也是這樣啊,尤其還是一個通常情況下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的男人。
他很不理解啊!
他開始努力回想自己所說的屈指可數的話語,究竟是哪一句激怒了這位侯爺呢?
或者說……
他被一個驚人的猜想驚住——鎮北侯不是害羞了吧?
說起來,他與這位未婚妻之間還真頗有些故事。
當然,不是那種帶有某種“顏色”的故事,畢竟元承當年被流放時也還隻是個剛滿十歲的孩子,有心那個……咳咳,無力啊!
元侯爺與他的未婚妻那是青梅竹馬,還沾著點親戚關係,兩人從小時候起就經常見麵,一起玩耍。一次春日聚會時,當時才六歲的小侯爺突然扯著自己的未婚妻跑到自己母親的麵前說道“娘,我要娶清佳!”,當時有人笑著問原因,結果他居然吐出一句“娶妻當娶榮清佳”,惹得眾人哄笑不已。
雖說是童子戲言,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樣的話,倒真不好再反悔,於是兩家的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說起來這也是容家高攀了,本來以榮清佳的家世是絕不可能嫁入鎮北侯府的。
此後若是沒有發生意外,這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可惜,人世間就是充滿了意外。
當年鎮北侯府出事,先是侯爺被抓,緊接著皇帝就下旨殺死除元承外的所有男丁,女子也盡數自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地與他家扯清了關係,其中就有容家,他立即就與其退了婚。雖這種行為為人所不恥,倒也算得上人之常情,沒多少人指摘。此後,比元承要小上一歲的榮清佳在十四歲那年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當年那句“娶妻當娶榮清佳”也無人再記得。
直到若幹年後,去除“秦”姓、名為元承的鎮北侯橫空出世,才讓人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得知此事的人們不由地拿榮清佳現在的丈夫與過去的未婚夫作對比,得出的結論都是“容家當年自作聰明,實在是虧大發了”,她難堪之下幾乎閉門不出,而不久後,她那身體原本就不算好的丈夫也去世了。甚至有留言說,他是因為心中有“事”,所以才鬱鬱而終的。
接著,容家與親家不隻因為何事大吵了一架,多年無所出的榮清佳就那麼被父母接回了家中。
而後……
她出現在了這裏。
劉公公心中暗嘖:那可真是一個罕見的美人兒啊。
怨不得元侯爺才幾歲就對人上起了“心”,如今再次團聚,豈不美哉?
所以說,肯定是害羞了嘛。
他回過頭,發現原本出現在馬車外的手已然縮了回去,而那丫頭也重新進入了其中。
劉公公又想:侯爺這事情做得不太妥當啊,這簡直像是當眾“啪啪啪”打臉,可憐的美人!
不過,雲州這地界他什麼事都做不了主,於是拱手朝笑得頗為詭異的宮不離行了個禮:“宮先生,您看這事?”因為沒有擔任任何官職,所有人幾乎都是如此稱呼宮不離。因為今日“特地圍觀”的緣故,他穿了一身孔雀藍色的錦袍,長發於腦後整齊地束起,顧盼生輝,怎麼看都是一翩翩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