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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原本的確是去端醒酒湯的,結果才走到半路上,某位婢女對她說,有人在後門等自己,還帶來了信物和一封信。
所謂“信物”是一朵甚為眼熟的淺紫色絹花,如果蘇綠沒記錯的話,正是她前不久送給羅嬸的——據說是天京今年正流行的飾物,以一種叫做雲羅的娟紗做成,價格不菲。
她打開信,發現裏麵寫著八個字——勿要多嘴,一個人來。
毫無疑問,來者不善。
蘇綠想了想,直接對這婢女用出了精神催眠,最終得出結論,果然被人給收買了。哪怕她走前留下言語,這婢女也會默默地隱藏下來,絕不會通報。
但這婢女隻知道收買他的是一個有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其餘的一概不知。所以想從她口中得知羅嬸究竟是否安全,無異於癡人說夢。
並且,蘇綠懷疑,這府中被收買的不止一人,若是她輕舉妄動,羅嬸的性命說不定就會隨之不保。這樣看來,她果然還是得走這一趟的。
隻是,對方如果覺得她一個“獨身女子”好欺負,無疑就是打錯算盤了。
如此想著的她沒有耽擱時間,快速地在婢女腦中印刻下了“在我走後立即撕碎信,如若徐姑娘半個時辰後沒有回來,便將此事告知侯爺”的信息,而後將信塞到了這婢女的手中,獨自拿著絹花匆匆離開。
在她走後,婢女快速地將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不遠處,某個悄悄觀察的人暗自點頭,隱去了身形。
走出後門時,街上空無一人。
蘇綠稍微觀察了下,發現不遠處的牆角正有一隻手對著她輕招。
她於是走過去,才剛走到牆邊,突然被人一把拉進去,嘴巴也被結結實實地捂住,而後隻覺得脖子一疼,整個人便軟倒下去。
那人將她一把接住,扛在肩頭快速跑著,之後上了一輛看似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少爺,人抓到了。”
“做得好。”
“謝少爺的賞。”
“去趕車吧。”
“是!”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蘇綠卻很快就聽出了,這位“少爺”正是昨日直接被她吩咐丟出府的戴宇。聽說之後元承又很給了他們父子一些難堪,沒想到他居然敢報複,而且這報複還來得如此之快。
戴宇卻不知道被自己綁來的少女壓根沒暈,隻伸出手粗魯地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看了兩眼,問馬車中的另一人:“王先生,這就是那位徐姑娘?”
這位被換做“王先生”的中年人有著一把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子,長相極為普通,屬於丟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類型。如果剛才那婢女在,必定能認出,這就是那位收買她的人。
“回戴少爺的話,就是她。”
“長相很普通嘛。”
“嘿嘿。”王先生笑了兩聲,“雖然長得一般,本事卻極不一般。”
“她就這麼厲害?”戴宇似乎有些不信。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雲州之所以能有今天,與她是絕對分不開關係的。”王先生摸著胡子回答說,“別的不說,僅整個雲中縣就有四分之一的產業都掛在她名下。”
戴宇的聲音有些變調:“四分之一?”而後又問,“那換成銀兩的話,得有多少?”
“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王先生“嘿嘿”笑了兩聲,“誰若是能娶到她,那就相當於娶到了一座大大的金山。”
戴宇的聲音突然警惕了起來:“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王先生失笑:“戴公子你這裏說哪裏的話,我都這把年紀了,哪裏配得上這種水嫩嫩的小姑娘,你和她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再說,我孤身一人,如何將她運出雲州,說到底還得你們父子伸出援手啊。”
“這話說的在理。”
“隻是,夜長夢多。”王先生提醒道,“再過不久,鎮北侯應該就能發現異常,到時候他若是下令封鎖雲州,想要離開可就難了。”
“你放心,我知道。”戴宇笑了兩聲,“不過,在那之前……”他伸出手摸了把暈倒少女的臉,“我要先得到她。”
“戴公子,這和說好的……”
“哼,少給我提說好不說好。”戴宇冷哼了聲,“等真離開雲州,誰知道她還是不是我的。”他又冷笑了兩聲,“女人嘛,被誰先睡了,就隻能死心塌地地跟著誰了。否則,我將這事情一抖落出來,還有誰肯要她這隻已經被人穿過的破鞋?”
“……”
“怎麼,王先生,你對本公子的決定有意見?”
王先生沉默片刻後,發出一聲苦笑:“戴公子,你這還是不信我啊,不如讓戴大人拿個主意如何?”
“想拿我爹來壓我?”
“當然不……”
“你想去你去找他好了,反正等他來,生米也已經做成了熟飯。”戴宇大笑了幾聲。
“……”
就在此時,馬車停下,剛才抓住並打“暈”蘇綠的那人喊道:“少爺,到了。”
“把她給我搬進屋裏。”
“是。”
那人又像之前那樣,用“扛麻袋”的手法將蘇綠扛了起來,戴宇隨之下車,想了想,撩開車簾對裏麵的人冷笑:“王先生,車留給你,若是想找我爹就盡管去好了。”
說罷,轉身就走。
片刻後,車中傳來一聲長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問題是,他就算想上去搶人,也打不過那家丁。若事情鬧開,他除非將這家父子和所有知情者全部滅口,否則壓根脫不了幹係。
這位所謂的“王先生”其實騙了這對父子,他壓根就不是什麼朝廷派來的“暗探”。若是如此,豈能隻有他一人?皇帝早被之前的那場戰役給嚇怕了,壓根不敢輕易挑起戰火,朝廷中的官員雖都委曲求全,卻也因此深諳“保命之道”,壓根不會提來擄人之事,因為這隻是給了鎮北侯一個打破平衡的借口。
但明麵上如此,不代表暗地裏沒人動心思。
比如他就打聽到,當朝丞相竇英那位被稱為“天京小霸王”的兒子,就對這位“徐姑娘”就非常感興趣,甚至揚言說“誰若能幫我得到她,將以千金贈之”。不過這位小霸王好色至極無女不歡,所以這話隻被當成玩笑話,因為他曾經對無數人說過,當然,那些被他如此說過的女性,大多最終也都落入了他的魔爪之中。
這位王先生自認才高八鬥,卻屢試不中。於是便想走這竇英的門路,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偏門的法子,千裏迢迢就跑來了雲州。長時間的觀察下,他盯上了不少人家,最終將目光放在了戴仁父子的身上,因為他打聽到其“求婚被拒”。就他看來,這兩父子睚眥必報,肯定懷恨在心,而且這兩人都是有野心之人,若是有機會“上進”,想必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