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些星星說不定早就不見了(2 / 3)

她平時很討厭班上那些發育不足的男生穿襯衣,鬆鬆垮垮地罩在孱弱的身體上,基本的整潔感都談不上,更遑論美感。但是……眼前的少年,身形雖瘦削,肩胛依舊撐起了襯衣的輪廓,隨風散發的是清新的、屬於大自然的味道。

她得承認,這對於她,是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近來比認真聽講做功課更讓她為難的課題是,和這個人在一起時,怎樣才能控製好自己的目光、表情與心跳。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餘微呆愣地看著他的衣擺隨風飄揚,雙手放在身後握緊了拳頭,抑製住傾靠過去的衝動。

為避開他擾人的背影,她抬頭看夜空,竟然有零零落落的星光,她便玩笑道:“看來我們城市的汙染還不是很嚴重,還能看見星星。”

杜恒澤嚴肅地說:“那些星星說不定早就不見了。”

“為什麼?”

“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它們在億萬光年外發出的光芒,現在才到達地球而已,實體說不定早就消失或者不在那個位置了。”

餘微吐吐舌頭,“你在主持科技博覽呢?”

杜恒澤不再說話,她再抬頭看那些一閃一閃的光,心裏湧起陣陣失落。它們跋涉了億萬光年,才到達她的眼前,而身前的這一個人,像這些星星一樣耀眼一樣遙遠的人,她又要走多久,才能真正走到他的身邊?她可沒有那麼久的生命,也絕對沒有足以媲美光速的速度。

這夜呀,可真讓人憂傷。

自行車叮叮鈴鈴拐入她家的街區,由於走神,餘微竟忘了這裏是一個長下坡,剛才還誓死遠離的她措手不及地被迫向前傾身,下意識地扶了下他的側腰。

杜恒澤悶笑,餘微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低聲抱怨:“這裏是限速行駛的。”

“哦?”杜恒澤好奇地問:“自行車限的多少?你給限的嗎?”

餘微在他背後撇撇嘴巴,雙手隔空對著他的脊椎亂戳,直到一路往上看見單薄衣物下明顯的蝴蝶骨輪廓,才有些臉紅地停下這孩子氣的動作。

她家的樓房已在望,杜恒澤突然又說:“明天我讓恒月把那個筆記本帶給你。”

餘微理理被風拂亂的頭發,想了想還是嗯了聲。

“還有……”杜恒澤繼續說道:“胡娜娜是我的同學,高二分科後她去了文科班,幾乎就沒什麼聯係了。”

餘微淡淡哦了聲,“能猜到。”

杜恒澤卻突然停下來,回身看著她,認真地說:“我的意思是……她隻是我的同學。”

餘微跳下車,好一會兒才就著點頭的姿勢低下頭,表示接收到訊息。

杜恒澤想仔細看她的臉,卻隻能對著她淺色的發頂自嘲地笑起來,他是在幹什麼呢?

餘微很想就此把這對話歸結為簡單的說明情況,但她又沒法不瞎想。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才有這樣奇怪的說明嗎?

“那個……”餘微抬頭,“聽說你們要月考了?”

這個話題應該是安全的吧?

“嗯。”杜恒澤點頭,幹脆下了車推著和她步行向前,“我們月考完你們不也要月考了?”

餘微點頭,看來這個話題也不怎麼安全。

果然……杜恒澤笑眯眯地看著她不無挪揄地說道:“那你要加油!”

餘微忍不住斜他一眼,半怒半嗔,杜恒澤眼睛一閃,啞然失語。前方安靜停著的一輛轎車突然亮起前燈,餘微驚嚇之下往旁邊跳了一小步,想離他遠一些。

轎車中慢慢走下來一個人,他們同時眯著眼看過去。人影走出刺眼的燈光進入兩人視線後,餘微突然張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杜恒澤也愕然,背光站著的中年女人,有一張和餘微相差無幾的麵孔。

因為這相似的麵孔,杜恒澤幾乎是立即就判斷出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當然也立即反應過來,此刻咬著下唇輕微發顫的餘微是怎樣的心情。

靜謐的街道裏無聲對望的母女自成一個世界,杜恒澤徹底淪為一個外人,隻能看著餘微的神情從震驚到憎恨最終轉為平靜漠視。

那個女人緩緩朝這邊走來,餘微低下了頭,從他手上搶過車把,低聲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先走吧。”

女人已經在兩步外站定,遲疑地叫:“微微……”

餘微充耳未聞,抬手推了一把杜恒澤,“快走啊……”

杜恒澤看看那女人,又擔心地低頭看她,遲疑地開口:“你真的沒問題嗎?”

餘微搖頭,抬臉對他笑,“我要上樓睡覺了!晚安。”

杜恒澤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最後一個轉身看見餘微推著自行車和那個女人擦身而過,女人在後麵亦步亦趨,叫著她的名字。看著餘微挺直的背影,杜恒澤隱約覺得有些不妙。

第二天杜恒澤去初三六班找恒月,瞥見她鄰桌上沒有人,他把胡亂想出來做借口的事情說完後,他才斟酌著問杜恒月:“餘微今天沒來?”

“嗯。”杜恒月點頭,也有些擔憂,“不知道怎麼了,她都很久沒逃過課了啊,老趙今天臉都氣黑了。”

想到他們班主任趙明的臉,杜恒澤輕笑了下,“你們老師倒是真的關心她。”

“對啊!別看趙明平時喜歡訓微微,其實是愛之深責之切,他很看好微微的。”杜恒月篤定地說。

一年前餘微若是逃課,大概沒有人覺得奇怪,但現在突然來這一出,恐怕跌破好些人的眼鏡。

肯定和昨天見到多年未見的母親有關吧?如此想著,杜恒澤不自禁地煩躁起來,沒有繼續聽恒月熱鬧的嘰嘰喳喳,心神不寧地回教室。

回到教室李征很盡職地過來挑眉弄眼地說:“你去那邊幹什麼呀?”

“我找恒月。”杜恒澤愛理不理地說,拿出下一節課的課本,在書包裏翻找作業本時,又看見那個筆記本。他懊惱地拍了下頭,本來是要給恒月的,因為想著餘微母親的事情,他竟然給忘了。

這個筆記本儼然是李征的噩夢,輕聲說:“胡娜娜因為這個生氣了,昨天都沒過來和你說話吧?”

杜恒澤奇怪地說:“有嗎?”他還真沒留意誰誰哪天和他對過幾次話。

李征連連搖頭,又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低歎:“可憐的胡娜娜同學,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呐。”

杜恒澤真正無語了,“你一個大男生,怎麼這麼愛八卦?和恒月有一拚了!”

“我們這不是關心你的終身幸福嗎!”李征佯怒,“不識好人心!最後賞你個八卦,聽說胡娜娜昨天到處打聽餘微呢,儼然大老婆抓小老婆的姿態啊。”

而後李征在杜恒澤訝異的目光裏三分忿然七分得意地走開。

杜恒澤覺得頭疼,他和胡娜娜根本沒什麼,都是一幫損友平時亂開玩笑鬧的,現下她竟然擺出一副捉奸的架勢,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倒不擔心餘微被胡娜娜欺負,兩個人真對上了,不知道是誰吃虧呢。隻是他和餘微也沒什麼,若真這樣鬧上了,著實丟臉。

又過了一天,杜恒澤正大光明地拿著筆記本去初三六班,在門口瞟了一眼,餘微正在和恒月嘻嘻哈哈,他鬆了口氣,請人幫忙叫恒月出來時也格外溫柔有禮,驚得那位女生飛紅了臉。

“你怎麼又來了?”恒月皺著小眉頭出來,杜恒澤很鎮定地把筆記本遞過去,“前天說讓你把這個給餘微的,現在才想起。”

“哦。”杜恒月上下瞄他,沒看出什麼異常來,便又說:“微微今天來上課了,你直接給她吧。”

杜恒澤皺眉,輕聲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餘微很介意別人知道他們認識。

杜恒月後知後覺地捂住嘴,大慈大悲地說:“那我就再當次紅娘吧!微微今天有點不正常,讓她見你是一個冒險。”

“誒……”杜恒澤本來想拉住她問餘微是怎樣個不正常法,結果恒月已經三步作兩步地跑回教室了。

這天是周五,下午兩節課後就放周末,杜恒澤等到人流散盡後才慢搖搖地和李征一起下樓,在教學樓前的花壇看見形單影隻的杜恒月,他奇怪地咦了聲,走過去叫住踱來踱去的她問道:“你一個人在這兒亂竄什麼?”

杜恒月見到他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那個劉曉婭又來找微微了!”

“誰啊?”杜恒澤摸不著頭腦,沒聽說過這號人啊。

李征摸摸鼻頭,“好耳熟的名字。”

杜恒澤看他,期待這位八卦人士能提供點有用信息,李征撓頭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頭。

“呃……”杜恒月沒想到哥哥不認識劉曉婭,一時覺得找他也沒用,頹敗地放開手,“沒什麼沒什麼,你先走你的吧。”

“說清楚!”杜恒澤拉住她的背包。

“哎呀,就是微微的小學同學啦!”杜恒月扯好帶子,鬱悶地說:“現在是實驗中學的,每次她找微微都沒好事,不是打架就是帶微微去酒吧,對了,微微在酒吧遇見你那次,也是被她帶去的。”

杜恒澤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心裏也明白是餘微以前的狐朋狗友,下意識地問:“她們去哪兒了?”

杜恒月指指後花園,“神神秘秘的……不過我看劉曉婭今天臉色不好,多半是來讓微微幫忙。”

“她能幫什麼忙?”杜恒澤無語,轉身就要往後花園走。李征和杜恒月一左一右地拉住他,恒月喏喏地說:“別過去,微微不喜歡我們和劉曉婭碰麵的,而且今天劉曉婭還帶了一些人來。”

“兄弟,你英雄救美救上癮了?都沒弄清楚,你氣衝衝地幹什麼啊?”李征半勸半調侃道。

杜恒澤頓住步子,有些自嘲地低下了頭。是啊,救她上了癮嗎?或許是因為每次她出現,都正好需要幫助,所以在他心裏,總覺得她是軟弱的,忽視了以往別人加給她的那些同樣真實的標簽。

隻是……還是忍不住擔心,尤其是在那天晚上遇見她母親後,誰知道她那小腦袋瓜裏又在想些什麼。

杜恒澤正思索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後花園走了出來,走在最前的除了餘微還有一位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大了三歲的女孩子,應該就是劉曉婭了。

他們那麼一大群人,在一中的地盤上依舊囂張,言辭間透露著即將要去做的事,成功地讓這邊的三個人受到了刺激。

杜恒月小聲埋怨道:“看來真是請微微去打架的啊,微微都多久沒玩這些了!”但她也隻能埋怨而已。

但杜恒澤不同,他趁他們發愣的當口,徑直走過去,一把拉住餘微,嚴肅地說:“你不準去!”

氣勢之足、麵色之正,竟然讓剛還在罵罵咧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餘微五分驚嚇五分驚奇地看著他,一時也沒有說話。

首先反應過來是劉曉婭,衝他翻白眼,“你誰啊?!”

杜恒澤冷冷地回視,那藐視的神情顯然惹怒了脾氣本就不怎麼好的劉曉婭,她詭笑著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問:“請問你貴姓?”

杜恒澤抿唇手上使勁把餘微拉到他身邊後才低聲說:“好像和你無關。”

“嘿……”劉曉婭怒極反笑,笑得極其誇張。

餘微被這笑聲驚醒,反手掐了杜恒澤一把,他不鬆手,她用指甲使命摳,他痛得皺眉卻仍舊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