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回到家,安諾還嘟嘟囔囔地說這些事。安生收拾好餐具,剛要去自己房間,又被安諾抓住了手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在外麵的時候都和厲伯伯說了什麼?”
安生低著眉眼:“他問我叫什麼。”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我叫安生。”
“還有呢?就這樣沒了?”看安生沒動靜,安諾又去狠狠地戳她,“林安生?我問你話呢,你聾了啊,還說了什麼話?”
“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安生。問我蹲在那兒幹什麼。我說我在等人,就說了這些,好了嗎?”安生聲音突然提高,轉過臉來看著安諾,一股腦地將這些話都倒給她,“你還想知道什麼?那個人我也不認識,我也是第一次見。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倒是你,你和厲雅江那麼熟,天天在一起無話不說,所以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爸爸不就是了?”
劈裏啪啦一頓,安諾終於閉嘴了。
趁這工夫,安生扳開她抓住自己的手。“哎,”安諾又試圖攔住她,“你什麼意思啊?說著厲叔叔的事,你提什麼厲雅江啊……”
這三個字猶如爆竹一般在安生腦海裏炸開。“真的,”安生看著她,努力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
話落,安生垂下頭,“啪”地關上了門。
“林安生你……”
安生猛地趴在床上,然後一把扯開被子將頭悶在裏麵。如之前的任何一次,每當有不想聽的話,安生都告訴自己可以這樣藏起來。而這次也是一樣,不管安諾在外麵不滿些什麼,她告訴自己,她都聽不見了。
在黑暗的被子裏瞪著手表的秒針一點點地挪動,差不多過了五分鍾,安生這才從被子裏鑽出來。果真,外麵一片安靜。
安生知道自己在說謊,其實她明白自己在煩躁什麼——閉上眼睛,厲雅江最後的眼神一直在她腦海裏複演。從他家走出來到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對自己看似譏嘲但更像厭棄的目光。
對,是厭棄。
其實從小到大,別說厭棄了,看她惡心的人都多的是,她一直都權當沒看見。人活在這世界上,不可能每個人都喜歡你——她這樣的人更是這樣。她一直不會因為“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這樣的事情苦惱。愛搭理她的人她就多說幾句話,看不慣她的人就完全不接觸。對於這樣的事,安生一向看得開。
比如安諾,她們同處一室,不管怎樣說,誰都不喜歡家裏突然來個外人,所以安諾確實沒理由喜歡她。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地球缺了誰也會好好轉,這是林青青教給她的道理。可是厲雅江不同,從接她來到滬城的那一刻起,安生覺得,他對她雖然沒有明顯的好感,但起碼是不討厭也不喜歡,是客觀的,就如同以前他們的好感值是零,可是經過今天這個事情
一鬧,他卻對她直轉急下,到了負十的程度。
別人無所謂,她不想讓厲雅江不喜歡自己。
不喜歡。安生被這個突然跳出來的詞給嚇了一跳。
喜歡——不喜歡。她緊緊閉上眼睛,這是在厲雅江身上,她第二次用到這個詞彙了。
猶如繃得特別緊的橡皮筋,伴隨著這個念頭的出現,這根橡皮筋“砰”地下彈起來了,彈得她整個人都跟著痛了一下。安生騰地坐起來,腰間卻突然感到刺痛,伸手一摸,這下直接站起來了——手裏拿的正是那隻石頭小公雞。她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揣口袋裏給帶回來了。
她正呆看著那隻小公雞,耳邊突然出現安景良的聲音:“你厲伯伯對安生很好?”
安生連忙將小公雞收到口袋,起身走向外麵。外麵安諾正在叫:“爸,你怎麼也這樣?我這問題都問了三分鍾了,你現在才回答,你需要想這麼久?”
“爸爸今天特別累,”安景良笑笑,“爸爸剛才是在想生意上的事情,爸……”
“大伯。”
“安生,”安景良關切地看著她,“怎麼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安生也不知道自己臉色怎麼不好,她隻能解釋說自己是因為吃多了,而安景良卻說自己沒吃什麼飯,讓她幫忙做點。到了廚房,也就剛打雞蛋,安景良便進來問:“安生啊,如果身體不舒服,就打電話讓醫生來看看。”
哦,對的。安家有家庭醫生。
安生扯了扯唇角說不用,繼續用打蛋器攪拌著手裏的蛋液,大概攪了幾下,她突然伸手按下油煙機的開關,很快,油煙機嗚嗚嗚地開始發動。“大伯,”安生轉身看他,目光直接犀利,“厲雅江他爸是不是也認識我媽?”
安景良目光一跳:“他和你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安生頓了頓,更近一步,“他們是不是還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