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安生又是之前的節奏,在安諾的眼裏,她就是個奇葩。不管把她多麼遠放下車,她都能比他們提前到教室。有一次安諾幹脆出了小區就趕她下車,但是到了教室就傻了眼,安生已經端坐在那裏,臉不紅氣不喘地坐在那兒讀書。
安諾忍不住想爆出粗口:“還真是邪門了。你說她是怎麼來的?難道會飛?”
厲雅江聳聳肩道:“我怎麼知道。”
“不管,下次豁出去了,一定要全程跟蹤,看她是怎麼來的。”
安諾原本也就這麼一說,但沒想到那麼快。
以前都是安諾把她在哪段路上趕下去,但這次不,剛出了小區門,安生便自己要求下車。
“你確定?”安諾瞪大眼,“光從咱家到第一個公交車站,那可是還有一大段路程。”
“走一站也是走,走兩站也是走。”她說完,微微笑了一下,抱著書包就這麼走了。
人大概就是這樣奇怪,以前她坐車,安諾把她趕下去是一回事,但是她就這麼從此不坐了,安諾反倒開始由內到外感到不舒服。
“真是個奇葩。”看著她低著頭向前走的身影,安諾感慨萬千,“厲雅江,你說到底她是傻還是不識抬舉?不讓她坐車的時候她坐,讓她坐的時候她又不坐了。真是的,我本來還打算帶她去學校門口呢,這樣一來……”
“你也就這麼一說,”厲雅江斜她,“她要是在這兒不下車,到西門橋那站,你還是會把她趕下去。”
“我……我為的誰啊,我不是不想讓同學知道我們倆的關係嘛。這要是知道了麻煩更多,難道我這樣不對?”
“對對對。”厲雅江拉長聲音,“你哪有不對的時候。”
這態度立即引起安諾的不滿:“厲雅江,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非得站在她那邊說話對不對?不對……厲雅江,你是不是得罪那丫頭片子了?”
厲雅江揚眉道:“我怎麼得罪她了?”
“你就不覺得那丫頭最近對你有點不對勁?”
如果安諾不說,坦白說厲雅江到那時還沒覺察出來。
安生不理他有一段時間了。
那天英語課他其實已經有了點感覺,英語老師要求朗讀課文,讀到胡須(beard)這個單詞的時候,安生一個勁兒地念成“bird”。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奪下她的課本,說胡須和鳥不是一回事。
其實他當時態度不是很好,完全不耐煩,但安生也隻是“哦”了一聲,便轉過頭去。
“按道理這也不會啊,”他低聲,安諾沒聽清楚,“啊”地又問了他一遍,厲雅江抿唇,重新看著手裏的書,“我是說,你不覺得她對誰都那樣嗎?”
“不不不,好像是對你特別差。”安諾又戳他,“厲雅江,你仔細回憶一下最近發生的事,你到底是哪裏得罪她了?”
這麼一說,厲雅江原本翻書的手又一停。
說起來,安生最近在班裏的日子也不好過。
第一次月考考了五十六名,大家還能以為她初來乍到不適應,可是第二、第三次考試跟著來了,她都是第五十六名,這就沒法解釋了。高中正是學習成績壓倒一切的時候,學習成績不好,在班裏會被百般擠對。
年底學校組織各類大掃除,大掃除基本是按照學習成績排名來的,學習好的頂多擦個黑板就沒事了,而學習差的,哪裏髒亂差打掃哪裏。以前厲雅江覺得這無可厚非,但是那天去廁所卻被嚇了一跳。安生正撅著屁股,仔仔細細地刷著馬桶。
他還以為自己進錯了廁所,回頭一看,這就是男洗手間。
“你怎麼來這裏了?”
安生舉著刷子道:“你上廁所我就出去。”
“你……”
她低頭出去了。
到這兒厲雅江還不打算說什麼,但回教室的時候,發現安生正費勁地趴在窗台上擦玻璃。
他們這層是六樓,窗戶又是那種大大的落地窗,可想而知擦起來難度多大。窗戶下麵,幾個同學在那歡聲笑語,聊著各類明星的八卦瑣事,而安生小心翼翼地踩著窗沿兒,一點點地往外挪,盡力擦她能觸到的最遠的地方。她本來個子就小,這樣整個身子基本都懸空探到了窗子外麵,這一通動作簡直和演雜技似的,把厲雅江看得心驚肉跳。
“你下來。”
安生完全沒想到又碰到他:“幹什麼啊?”
“這種活用不到你做。”
“沒事 。”安生又把著窗戶 ,衝著玻璃哈了口氣 ,“我擦完就好了。”
“你從這裏掉下去是要摔死的知不知道?不,摔死了還好,這要是摔個半身不遂的,你這輩子就完蛋了。”厲雅江皺眉,“快下來。”
這下安生直接裝聽不到。
厲雅江看了她半天,轉身走到衛生委員宋小川那裏。
“宋小川,是不是太過分了?一群一米八的男生在這聊足球,你讓一個小女生去擦窗戶。全校這麼多班級,就咱們班的男生廁所是個女的給打掃的,你……”
宋小川“喲”了一聲:“哎呀,厲大少爺也心痛了啊。又不怪我,我是分給夏陸他們的,但夏陸他們不知道怎麼又把活兒給安生了。安生可以不做啊,而她又願意做,這怎麼能怪我頭上來?”
“不是,你……”
厲雅江話剛說了一半,宋小川突然咂了一下唇:“嘿,真是有好戲看了。”
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顏大睿正皺著眉和安生說話,也就說了兩句,安生便笑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朝教室裏挪,顏大睿伸出手去扶她,借著他的力,安生輕盈地往教室裏一跳。許是怕她站不穩,顏大睿又扶她一把。
“這都上手了啊。”宋小川怪笑,“原來咱班長好這口的。”
厲雅江皺眉。
“雅江你跟著學學,你到我這來申訴有什麼用。她愛幹就幹,又不是我逼著她的。你看班長就比你高明多了,直接上去幫她做,這多……”
“宋小川,從學習委員到衛生委員,你現在衛生委員也做得不耐煩了對吧?”
“這……”
厲雅江看他一眼,皺眉走了。
當初就有些不舒服,現在回想起來,顏大睿扶著她下窗的畫麵猶在腦海閃現。厲雅江心裏突然百味雜陳,他扯了扯唇:“我再怎麼回憶,也沒哪裏得罪她。”
“那我就放心了,你們不說話總比說話好啊,前段時間我還擔心你對她太好她再喜歡上……啊,厲雅江!”話說了一半,安諾又叫,“你看外麵。”
厲雅江抬頭去看,安生正站在一輛銀色車旁邊,歪著頭,像是在和車裏的人說話。
“那是誰的車?”
“寶馬啊,”厲雅江勾了下唇,冷笑,“那不是顏大睿家的車嘛。”
“顏大睿?”安諾瞪大眼睛,“噢噢噢,我明白了。我說呢,怪不得這丫頭每天很快就能到學校。怪不得我讓她坐車她都不坐,怪不得怪不得……原來她有這樣的好事情啊,楊伯,朝那邊開一下。”安諾嘿嘿地拿出手機,“我要拍張照片拿回去給我爸看,讓他看看他帶回來個多好的東西。”
楊伯剛要答應,卻聽厲雅江吩咐道:“加油門,快開走。”
“哎,厲雅江,你……”
“你很閑嗎,就這麼喜歡管她?”厲雅江眼睛一眯,“而且,你拍出來你爸就會信嗎?全世界都知道你爸現在為良信正焦頭爛額,你忍心再給你爹添一把火?”
安諾收起手機道:“說得也是。”
以前是安生早來,現在和之前不同,厲雅江他們到了快二十分鍾,安生才到。路過安諾那兒,安諾一把抓住她道:“這次來得挺晚啊你。”
“嗯。”
安諾還想說什麼,但安生掙開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正值語文課早讀,剛讀了兩句,身邊的人突然說話了:“那車不是應該挺快的嗎?”
安生頭都不抬,隻是頓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課本突然被直接按下,厲雅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可是寶馬。”
安生吸了口氣:“寶馬怎麼了?”
“快啊。”
“哦。”安生抿了下唇,“我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