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秀眉微蹙,關心地道:“姐姐,你臉色這般,可是身體不適?”這時,一直在她懷裏安靜地吮著小手指的皇長子突然扭了扭小身子,郭聖通忙拍著他的背低聲哄著,“彊兒要乖乖……”
t陰麗華眼睫眨了眨。t劉彊卻徑直向陰麗華伸著雙手,流著口水張著小嘴叫著:“抱……抱……”
t陰麗華突然如遭雷擊,踉蹌著猛然後退一步,嚇得習研與傅彌慌忙去扶她,郭聖通也抱著劉彊“哎呀”了一聲。
t她臉色慘白,如果她的那個孩子有機會出生,是不是現在已經學會走路了?
t正慌亂間,忽聽殿外黃門高宣:“陛下駕到——”
t聲音未落,就見帷幔被高高挑起,劉秀已經大步走了進來,許是因為來得急,連大氅都未披。看到陰麗華被習研與傅彌扶著,他臉色微一變,腳下又快了幾步,但轉眼便又看到郭聖通母子,便又慢了下來。
t郭聖通忙將劉彊交與乳母,微理衣襟,唇角帶笑,向劉秀盈盈拜倒,“妾拜見陛下。”
t劉秀單手虛扶,麵含微笑,溫聲道:“郭貴人不必多禮。”
t郭聖通的笑意越發柔美,“謝陛下。”
t陰麗華冷眼看他二人你來我往,推開習研與傅彌的手,低眉垂首跪倒,“賤妾拜見陛下。”
t劉秀眼神微一黯,臉上的笑容卻是一成不變,一隻手在袖中握成了拳,一隻手卻仍舊若無其事地虛抬一下,“陰貴人……不必多禮。”
t“謝陛下。”起身,退至一旁,低眉垂首,麵色淡漠。
t劉秀看著陰麗華的一舉一動,不覺心頭又是一痛,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t劉彊在乳母懷中咿咿呀呀,叫個不停,郭聖通笑道:“妾本是帶彊兒來看望姐姐,但姐姐似是身體不適,妾懇請陛下留此多陪伴姐姐,妾先告退。”說完便又施一禮,退了出去。
t陰麗華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們母子,直至他們退出殿外,她仍舊緊緊盯著那一處帷幔,麵色如雪。
t習研與傅彌帶著宮女們輕輕退下,殿內隻餘劉秀與陰麗華。
t他將她攬進懷裏,低頭以臉頰摩挲著她的,才突然發覺她的臉竟冷如玉石一般,一絲溫度也無。忙將她的雙手握放在嘴邊嗬氣,皺眉道:“怎麼會這樣冷?殿裏的炭盆是不是不夠暖?我再找人加。”說著便欲喚人。
t陰麗華卻突然抬頭看著他,清冷冷的眼珠子猶如外頭屋簷下的琉璃冰珠,帶著兩年前不曾見過的陌生與冷漠。
t“陛下喜得皇長子,賤妾尚未向陛下道賀,妾之過。”
t劉秀一僵。
t“郭貴人溫婉賢淑,皇長子肖似陛下,陛下佳兒佳婦,實該恭賀。”
t劉秀死死抓著她的手,閉了閉眼睛,沉聲道:“麗華,究竟我要怎樣做,你才肯原諒?”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陰麗華?隻有最知道他的人,才知道怎樣的對待會是最猛烈的傷害,才知道怎樣的傷害會是最致命的,才知道怎樣的話會讓他疼痛。
t陰麗華突然狠狠掙脫開他,猛地後退幾步,微微側頭冷漠地看著他,嘴角泛出一抹奇異的冷笑,“你要我如何原諒你?劉秀,你往我心上捅的這一刀疼得幾乎要了我的命,你要我怎樣原諒你?”
t可是說完卻又立刻後悔了,她想起了陰識的話:以後再麵對劉秀的時候,不能再那般地發昏了,做事之前,都要先想著你自己,想一想後果,想一想陰家。
t麵上突然又變得卑微了起來,“不不不,我不能像是一個妒婦!陛下沒有錯,女人再重也重不過江山,陛下的選擇沒有錯。族人兄弟的性命,陛下的九死一生,所有的一切都不容陛下心存私情而不顧大體,陛下沒有錯……陛下沒有錯……”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t分明是她支持他走上這條路的,可是如今她又在做什麼?她昏了頭了麼?現在的這個還是陰麗華麼?之前的沈晝到底哪裏去了?
t她現在麵對的不是劉文叔了,而是皇帝陛下;她現在亦不是一個人了,她身後還有整個陰氏家族,過往那樣多的前朝外戚,無不在提醒著她,她在宮中若稍有差池,陰家便會有傾覆之危!
t“陛下,”她掙紮著跪下,卑微地伏地,“陛下,賤妾出言無狀,衝撞了陛下,萬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