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旦夕禍福(1 / 3)

當日,劉秀便匆匆離宮,召蓋延和大司馬吳漢、漢忠將軍王常、前將軍王梁、捕虜將軍馬武、討虜將軍王霸等人集軍於任城,率軍親征龐萌。《bxwx.cc新筆下文學無廣告》

t劉秀雖離開,但卻將陰興給陰麗華留在了宮裏。

t“你不知道他那天發了多大的脾氣,我都嚇壞了!看他的樣子,這一回不殺了龐萌是絕不會善罷甘休了。”

t陰興搖頭,“那也要天水郡的隗囂能忍到他殺了龐萌再反才行。”

t“隗囂果然要反……”她皺眉,“你是如何知道的?”

t“奉陛下之命,我一直派人在天水郡盯著,”陰興手指在長案上輕輕敲擊著,“這隗囂派了手下謀臣張玄去了河西遊說拉攏竇融。”

t“他早就說過,隗囂不是個甘於久居人下之人,早晚要反。”

t“但是如今最重要的問題在河西竇融身上,他距隗囂太近,若他們聯手,隻怕會是個天大的麻煩。”

t“此事你告之陛下了麼?”

t“已著人送了信過去。”

t“那就不用擔心了,他心中會有數的。”

t陰興不語。

t陰麗華突然定定地看著他,冷笑,“劉秀在出宮前便已致信竇融了。他與我說過,隗囂定然是想與西蜀結成合縱之勢,效仿六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能成事固然是好,可縱是敗也要成為南海尉趙佗!你還沒有看出來麼,劉秀是有意讓他反的。”她哼了一聲,“想與劉秀平分天下,那也要看劉秀肯不肯!隻要結果了龐萌,隻怕他下一個要收拾的,便是隴西隗囂!”

t陰興的消息送至任城後不久,劉秀著人帶回了一句話,讓他在雒陽安然等著竇融的消息。

t不久後,竇融的長史劉鈞帶著竇融的信,來雒陽麵聖。

t劉秀便著人自任城送來詔書:“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並,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製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事而已。”由劉鈞帶回河西,交給竇融,並任命竇融為涼州牧。

t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t竇融之事解決後,劉秀親率三千輕騎兵,數萬軍士,日夜兼程趕至任城,距離桃鄉六十裏處,親自上陣,直打得龐萌、蘇茂、佼強連夜棄輜重而逃。

t劉紆率全部兵馬幾萬人駐紮昌慮,而董憲則領精兵於新陽與劉秀一戰,這一回劉秀並未親自上陣,隻是派吳漢領兵對陣。最終董憲敗逃昌慮。他退,吳漢則進,領兵相阻,董憲隻得召五校的剩兵、騎兵幾千人屯駐建陽,距離昌慮三十裏處。

t劉秀率軍抵蕃地,卻隻圍而不戰,直圍到建陽城糧草用盡,人心渙散,才親自指揮,由四麵進攻建陽。三天後,董憲再次敗逃。劉秀再遣吳漢追擊。直追到繒山,殺入郯城,平了整個梁地,劉秀的這口惡氣才算出了。

t隻是,他卻並未急著回宮,而是就此去了魯城。

t一直到了陰麗華臨近生產,才回宮。

t陰麗華挺著肚子,一口咬在了他肩上,恨得咬牙切齒,“你幹脆等我生完孩子再回來好了!”

t劉秀笑,邊吸著冷氣,卻不敢掙紮,任她出氣,口中隻得道:“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一個人生孩子,所以才急著趕回來的。”

t陰麗華大怒,“這樣說來,我還要謝謝你記掛著我了?”

t劉秀又是好一番哄勸。

t折騰了一番後,再去看一雙兒女,大的已經開始懂事,小的已然邁著小短腿會滿殿地亂跑了。

t尚未開始感慨,陰麗華卻又來了氣,“一雙兒女,全是我一個人在教,你這個爹是怎麼當的?”

t劉秀笑著睨她,“那以後我不出征了?”

t陰麗華見好便收,抿嘴笑出嫵媚風情,“統一大業尚未完成,皇上不可懈怠……”她看著他,笑出三分不甘七分無奈,“隻要陛下以後能少親征,常回宮,多想著點我和孩子,知道我們都盼著你呢,便可以了。”

t劉秀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蹭了蹭她的鼻尖,微歎:“我也累啊,你知道我有多想日日守在你和孩子身邊,看著你從懷孕到產子,看著孩子們一點點地長大。而不是似如今這般……義王不肯再與我親近,而陽兒……抱都不肯讓我抱。”

t陰麗華攬著他的脖頸,低聲道:“我們成親都七年了,算一算你的年紀,都快要到不惑之年了,還這樣到處奔波拚命……”說著,鼻子微微酸疼,忍了忍,“我是真擔心你的身體……”

t劉秀順著她的發,低聲安慰她:“最難的那兩年都過去了,如今這天下民心已多歸我,大業一統,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最多再過幾年,我便哪裏都不去了,日日守在你身邊,教養孩子,陪著你一起變老。”

t她抿抿嘴角,想起在現代時聽過的那首歌。抬頭看著他深黑的眼睛,說得認真:“既然要陪我一起變老,那你便要一直將我當成你手心裏的寶!”

t劉秀笑著回望,柔聲反問:“你何時不是我手心裏的寶了?”

t陰麗華咬著下唇扭過頭,可嘴角的笑意無論如何都忍不住。劉秀扳過她的臉,細細地看著她。她抬起手臂攬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道:“不管這一句是情話還是真話,我都愛聽。”

t劉秀將她抱緊,卻不辯解,隻是輕輕地道:“已經寵了這些年了,不怕再寵你幾十年。”

t終於十二月底,陰麗華足月再產下一女,劉秀為幼女取名中禮。

t禮便禮了,為何還要加一個“中”字?

t劉秀笑著給出一個解釋:“中,和也;禮,體也。”

t陰麗華摟著女兒感歎:“中禮啊,你爹爹對你的期望可真高啊……”

t劉秀笑,“這兩個字可不是我想的。”

t陰麗華奇道:“那是誰取的?”劉秀上已無高堂,這天下有人再大,還能大得過他去麼?

t“嚴子陵。”

t“這是誰?”

t劉秀舒了口氣,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的故時同窗,才華極高,找了他幾年,今次才算是將他請來。本想封他做個諫議大夫,但不承想,被他拒了。”

t陰麗華微挑眉梢,“他嫌官位太小?”

t“正相反,他不欲為官。當初便是為了避開我,所以才躲起來的,寧肯坐在江邊裹著羊裘垂釣,也不願入朝為官。”

t陰麗華失聲笑,“超然物外,這個嚴子陵莫非還想要做莊子不成?如此說來,此人倒還真有幾分高士的風範呢!”

t“昨日我去找他,他反倒裝睡不理我。我說了半天,他就是不回我一句話!”說著劉秀似是氣極反笑,“這個嚴子陵,不幫我,他倒還有理了!”

t“你隻許有人為名利來,便不許有人為名利隱了麼?你呀,人家不樂意你就不要強求了。”

t劉秀微歎:“如今已不單單隻是征戰了,我們方才興建了太學,正是需要這些人的時候,否則我又何必請他們來?”

t“你真想請他幫你?”

t劉秀睨她一眼,“我騙你做什麼?”

t陰麗華低眉想了想,突然抿嘴笑,推了推他,“你還是別求他了,這種人就好以隱為標榜,他要的便是這分風骨。去,給我拿筆墨布帛來。”

t“你要這些做什麼?”

t陰麗華抿嘴笑,“寫了你便知道了,快點!”

t等宮女擺好長案和筆墨布帛,陰麗華將懷裏的劉中禮交給宮女,挽袖執筆,在布帛上端端正正地寫下:“一襲羊裘便有心,虛名傳誦到如今。當時若著蓑衣去,煙波茫茫何處尋?”

t這幾句話是她現代讀書時看到的,詞句朗朗上口,她當時隻念了幾遍便記住了。雖不知是哪朝哪代的詩人寫的,亦不知是在諷刺誰,隻是此時再也沒有比這首更適合的詩了。

t“你……”劉秀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t陰麗華撂了筆,挑眉一笑,“他既如此駁我丈夫的麵子,我諷他兩句又如何?他不是自詡高士麼?便以此問他一問吧!”

t劉秀看她狡黠的樣子,便心馳神蕩,最終也隻是蹭了蹭她的鼻尖,歎了一聲:“你啊……”

t僅過了一日,劉秀便又笑著來她床前,“嚴子陵欲求見陰貴人。”

t陰麗華蹭進他懷裏閉目養神,淡淡地道:“我這汲汲名利場中人,不敢見他那方外出世之高人。”

t“就那幾句話,他說想向陰貴人求教一二。”

t“求教不敢當,他既已出世,便是萬物不縈於懷,又何必在意我說了什麼?更何來求教二字?”她抬眼看他,“你說,我說他浪得虛名,可有說錯?”

t劉秀歎息:“麗華啊,你不覺得太……”

t“刻薄?”

t劉秀但笑不語。

t“孔老夫子既然將女子與小人放到了一起,那我又何必還藏著掖著呢?”

t劉秀上下打量她,“剛成親時,為何就沒有看出來你竟藏有如此脾性呢?”

t陰麗華眯了眯眼睛,“如今你可是後悔了?”

t劉秀摟著她長長地歎:“孩子都生了三個了,便是後悔也已晚了……”

t陰麗華笑著反撲到他身上,細聲細氣地叫:“敢後悔,我便咬你!”

t貴人,陽夏侯的夫人柳氏在宮外求見貴人。”宮女在偏殿外小聲稟告。

t陰麗華怔了一下,“陽夏侯的夫人?”不就是馮異的夫人?她與這馮夫人也不過是數麵之緣,相交並不深,她來求見有何事?

t“請她進來吧。”

t“諾。”

t放下懷裏的中禮,習研給她收拾了一下發髻,才將一枚赤金的累絲珠釵插好,偏殿宮女再進來,“貴人,陽夏侯夫人到了。”

t她理了理頭發,便出去相迎。若說對於馮異,她確是心懷感激的。

t劉秀親口與她說過,當年王郎起兵時,他們被王郎追趕,從薊縣奔逃,風餐露宿,逃到饒陽無蔞亭時,那麼冷的天氣,眾人都又累又餓,隻有馮異剩下自己的豆粥給了劉秀。後來在滹沱河,是馮異抱柴,鄧禹生火,又是馮異進獻麥飯給劉秀。這番情誼,於現在看來雖屬平常,但放在那個時候,卻是千金難買的。

t不免又想起更始元年十月時,劉秀生死難料,為求一搏,他選擇北上。那一夜,她對馮異、銚期、王霸等人跪地相求,求他們多多照拂劉秀,當時馮異的回答雖平淡,卻是字字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