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公主在困惑(2 / 3)

「會變成什麼樣呢、哥哥他……。結果,還是會當作犯人審判吧……」

「唉?」

「聽說下周,公審就要開始了。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但是,美彌……公判是、什麼?」

美彌古呆呆地看著琴理。琴理歪著頭。

「公判就是……所謂的,審判。首先,警察抓住犯人。然後,讓犯人供認罪行。警察的工作在這裏結束。之後就是審判」

「唉—……」

「日本的審判製度,歸還統治權之後的現在也是,繼續引用法社會先進的美國司法體係」

「呼—嗯……」

「說得具體一點就是,在審判開始之後,從檢察院派來的檢察官,為了加重犯人的罪行,會說出各種不利於犯人的話。而另一方麵,犯人這邊有辯護律師,為了減輕罪行,也會說各種話。也就是《檢察官×警察》VS《辯護律師×犯人》來一場競爭。在那中間裁判的審判官,就是從民眾裏麵選出的十二名陪審員。法官……也被稱為審判長的人,嘛,就像是綜合的主持人啦。然後,當檢察官和辯護律師的申辯結束時,就會……」

「怎麼樣啊?」

「陪審員們會去特別房間商談。決定有罪或者無罪」

「哈—……」

琴理點頭。

「不愧是美彌,真詳細呢。但是,那樣的話……哥哥需要的是,有能力的辯護律師呀。但是……那種人,周圍又沒有」

「……琴理,那個」

美彌古開口道。

「其實,我……」

這時信號燈終於變成綠色。向著LAFORET的高樓大廈,來往的人一齊開始移動。美彌古低著頭邁出一步。

用瘦弱的手把前發攏上去。

……撲通。

心髒在跳動。

撲通。撲通。

(快逃,塞巴斯蒂安……!)

忽然,已經不存在的人的聲音在胸口複蘇。美彌古吃驚地環視四周。

(咦。剛才的是,尼基……?)

美彌古周圍的行人形成人潮,由於走得太快,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是誰的臉。

再次,那個人的聲音在耳邊複蘇。

(你是個充滿自信的人,塞巴斯蒂安。但是做事情要慎重。這次的敵人……不是普通的男人…………。就像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一樣……)

美彌古呆立在人群中,心中回蕩著不想回想起來的聲音,在胸口騷動。

(哈嘍,My·Bo—y)

接著是低聲的……用變聲器說話的男人的聲音。

(這是禮物,Bo—y。去他的房間看看吧。然後打開浴室的門。Bo—y,用那隻手……)

美彌古嚇了一跳。

(那家夥,那家夥會來……我居住的地方。那家夥……)

抱住頭。

(《God》會……)

「喂,怎麼了美彌?」

忽然,就像臉頰被撫摸後回到現實中一樣,傳來琴理的聲音。

掙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間。信號燈開始忽明忽暗。

琴理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好像,臉色很差哦……」

「啊,沒什麼」

慌慌張張地通過十字路口,美彌古為了讓琴理放心笑著說。

「沒什麼啦」

「呼—嗯……?對了,剛才想要說什麼吧,什麼事呀?」

「啊,沒有,那是……」

美彌古搖頭。

「沒什麼」

美彌古向前走,琴理時不時擔心地看著他。

在身邊慢慢地走的琴理。書包上的串珠掛件,每走一步都會向左右晃動……。

《雨之森偵探事務所》的深處。

隻有床墊沒有床的樸素的房間。

雨之森悠,為了解除疲勞一直躺在那裏,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裸著上半身,額頭和脖子閃著汗滴,偶爾掉落在白色的床單上。

「嗚……」

似乎在做惡夢,偶爾會浮現出痛苦的表情,發出呻吟聲。

「嗚……住、住手……」

從那叫聲推測,好像痛苦在逐漸地加重。

昏暗又安靜的房間裏,好像隻有悠在吸收所有的熱量一樣,異常的悶熱。

「住手,放開、那隻手…………。《God》……!」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非常痛苦地吐出來。

抓向空中的手,像是被什麼甩下來一樣突然落下來,立在牆壁上的粘滿灰塵的吉普森吉他被推倒。

哐啷——!

響起巨大的聲音,悠嚇了一跳坐起來。

這時房間裏的燈開了。房間的入口處,穿著校服的美彌古站在那裏。

「我回來了……」

美彌古的表情,好像也陷入了不安之中,顧慮地窺視著房間內部。

「喊了幾聲,沒看見你出來。……在做什麼呢,悠」

看著裸著上身的悠和,倒在地板上的吉普森吉他,美彌古歪著頭問。

「啊,沒什麼……」

悠連忙站起來。拿起地板上藍色盒子的香煙和芝寶打火機,銜上一根點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睡著了」

「切。那樣的話,晚飯還早了吧—」

站起來把吉他收好,悠問。

「肚子非常餓嗎,美彌古?」

「嗯……」

點點頭。

悠悄悄地窺視他的表情。……沒有精神啊,注意到。

把手放在美彌古的頭上,

「機會難得,去外麵吃怎麼樣」

「嗯!」

美彌古好像很開心,臉上放著光彩。

悠上身套一件白色襯衫,走出房間。走到寬敞的餐室,桌子上滿滿的、剛才用過的資料零亂地堆在那裏。

世界各國街道的名稱。事件的詳細資料。日期局限在最近的五年期間。而照片全都是人物的證據照片,和記錄殺人事件現場的黑白照片。盡可能收集到的,在全世界範圍內發生的——異常快樂殺人事件的資料。

最上麵的是最新資料。通過特殊渠道入手,那裏還印著FBI長官的非正式注釋。

『根據FBI的調查,近五年的時間裏異常殺人事件在劇增。不隻是美國國內,世界各國——很多先進國——的數量都在不斷增加。FBI覺得這個狀況,跟什麼組織有關的可能性……』

在那資料的旁邊,有一張引人注目的照片。一具美麗女子的屍體,背後用小刀精細地刻了一條蛇的圖案。

悠銜上一根高盧煙,扭曲著臉頰深深地吸了一口。迅速地把資料整理好放進櫥櫃裏。

(做惡夢是因為這個的關係吧……。雖然自己明白)

煙快要吸完的時候,美彌古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脫下校服,換了一身舊襯衫和牛仔褲。

悠微笑著,把手搭在美彌古的肩上。美彌古感覺到不自在,扭動肩膀想擺脫掉。

先讓美彌古出去,再檢查一下室內,然後自己也走出來。

房間裏還殘留著高盧煙的味道……。

離偵探事務所較近,便宜又好吃的廣東菜和能喝酒的店鋪。

炒青菜和美彌古最愛吃的幹炸食品的盤子空了之後,悠銜根煙點上火。

飯後的茉莉花茶和草莓杏仁豆腐的小碟子放在美彌古麵前。看著美彌古慢慢地把豆腐搬進嘴裏,悠問道。

「小琴,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美彌古仰起臉。

「好像、是在、煩惱吧」

「這樣啊……」

悠的香煙已經吸完了。美彌古還在吃。

因為這家店鋪比較忙碌,悠把吃完後的餐具集中起來,搬到櫃台。隔著櫃台接住的店主,皺著眉「少爺,怎麼了」問道。

「嗯?」

「你家少爺。今天、沒精神。眼神、迷離。」

「啊啊……出了點事」

「因為長得太可愛,有些擔心啊。……拿著這個,禮物」

悠接下初采烏龍茶的小袋子「Thankyou」說著,回到美彌古坐著的桌子前。

兩個人走出店。

「那個,悠……」

美彌古躊躇一下,小聲說。

「昨天的、資料。在哪裏?」

悠的弧形眉毛,抖了一下。

「《骨天使》的?」

「對」

「在櫥櫃的最上麵」

「……Thankyou」

悠時不時地看著美彌古的臉。美彌古想要躲開視線低下頭。

回到偵探事務所後,悠為了洗淋浴把襯衣脫掉,消失在房間深處。

美彌古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

站在房間的正中央陷入沉思。

突然走到學習桌前。

打開扔在那裏的書包,拿出匣子。

那裏麵挾著一張以前的照片……。

小時候的美彌古和,很重要的青梅竹馬的少女映在那裏——。

少年腰間別著玩具劍。跪在那裏,仰望著耀眼的少女。

而少女——

少女身上纏著白色的蕾絲。用充滿慈愛的眼神俯視著少年。

少女是,公主。

少年是,守護她的騎士。

美麗高貴的公主和,曆經幾番艱苦、好不容易走到公主麵前的,騎士。

兩個人相互貼近,在並不存在的、隻有兩個人的王國之中,用筆直的視線看著對方——。

看著照片的美彌古,臉頰微微地扭曲起來。拿著照片的纖細的手指在微微地顫抖。

(騎士和公主的遊戲……。這也是、你最愛玩的遊戲吧。……琴理)

小時候,在美彌古的父母的家中,在那個寬敞的庭院裏一起玩耍的情景,至今還曆曆在目。

(琴理,你還記得嗎?小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一起玩的,那個王國……。直到那天……被大人用腳踩得亂七八糟之前,我們的、王國是確實存在的……)

照片中琴理纏在身上的蕾絲,原先是附近新開張的,裝飾品店裏的商品。

因為喜歡那個擺滿了漂亮家具和布匹的店鋪,兩個人經常從外麵透過玻璃窺視。

有一天那家店鋪裏的店員,把做窗簾用的蕾絲布給了我們。

琴理非常開心,把它纏在自己小小的身上。成為了公主大人。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兩個人沉迷於《騎士與公主》的遊戲之中。它的魅力好像能讓我們忘記現實中的一切,是一個空想中的王國……。

但是——有一天。

恰巧路過的某個大人,盤問我們。

說那是自己經營的店鋪裏的商品。應該一匹也沒有賣過。

琴理哭著說,是從店員那裏得到的。

但是,在經營者麵前那個店員說謊了。說自己沒有給過。

不僅如此,居然說蕾絲布是被人偷走的。

大家都用看小偷的眼光,看著在一旁抽抽搭搭哭泣的琴理。美彌古實在無法忍受。為了保護琴理,朝店員迎上前去。

那個時候的美彌古,已經擁有著超出小孩子的有條有理的想法。

首先作證琴理的話全部都是事實。他說,這件事隻要查一下防盜攝像機就能知道了。

防盜攝像機裏麵,應該拍到了店員送給琴理蕾絲布的場麵。

美彌古應該可以贏的。因為他把正確的事情,理論性的進行了說明。

但是……。

那個店員,發現狀況變得不利,忍不住開始大聲嚷嚷。看他的態度,是誰在說謊已經一目了然。

美彌古鬆了一口氣。他想,自己保護了琴理。

但是,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

經營者,比事情真相,更看重自己和店鋪的麵子。

忽然開始袒護店員,說錄像不能拿給外人看。不僅如此,還說,

「在這麼鬧下去,就去報警了」

這時,琴理的母親趕過來,代替毫不退縮的美彌古道歉說「實在是很抱歉」,然後付了昂貴的蕾絲布的錢。

經營者一副落落大方地樣子點點頭「嘛,這次就不在深究了」,店員在他的後麵默默地偷笑。

美彌古仍想極力爭辯,被琴理的母親小聲勸阻。

「這樣就好了。就這樣圓滿地解決就可以了。阿姨我,這點錢還出得起」

明明不是那樣就可以算了的問題……。

蕾絲布放在琴理的手上。

很難相信那是同一張布,沉甸甸的,從孩子的小手中滑落下來,像個不幹淨的東西粘糊糊的粘在地板上。

上麵掉了一滴眼淚,落下,滲入。

琴理小聲呢喃。

「我已經,不在是什麼公主……」

兩個人無精打采地,牽著手回到庭院裏。

那裏的王國已經不在了。一陣風吹來,將兩個人的城堡、塔、城市、肥沃的田地、親愛的子民,全都吹到別處,從兩個人的手中奪走了。

那裏已經,隻是個庭院。隻留下草坪和蘋果樹,還有汙垢開始變得明顯的白色圍牆。

美彌古喃喃的說。

「我也已經,不在是騎士了。隻是一個小孩子……」

美彌古也決定把玩具劍扔掉。

兩個人全身是泥的在院子裏挖了一個大洞,把已經不存在的騎士和公主的遺物……玩具劍和蕾絲布埋起來。

其間美彌古不斷地道歉。

「沒能保護你,對不起」

琴理也回了幾次,已經好了,不是美彌的錯。

那天兩個人做了約定。

不會和任何人說的、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美彌古因為父母工作上的關係,不久之後要去美國。

「我很弱。所以沒有保護好琴理。我們雖然就要分開了,但是我向你承諾。我得到力量之後,就會回來。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真正的騎士,回來迎接琴理。琴理,一定要記住。在海的對麵,有你的騎士……」

於是美彌古去了美國。

然後,拚命地學習。

對美彌古來說《力量》是《智慧》也是《語言》。其中一個原因是一直看著不會使用語言的父親。經常喝醉酒,反駁不了美彌古有邏輯的語言時,就會使用暴力傾訴的父親。那不是真正的力量,美彌古從小就認識到這一點。

經過連續的幾次跳級,十五歲就畢業了哈佛大學。作為實習生加入的FBI行動科學科,對美彌古來說是個非常理想的工作。遇到卑鄙的犯罪者,不是用腳到處去搜查,也不是用格鬥術,而是用知識來揭發他們。

美彌古相信自己離《騎士》又接近一步。

以為得到了《力量》。

但是……發生了一個可怕的事件,美彌古的腳被絆到了。它從美彌古身上奪走了一切,然後像海嘯一樣離去。

(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全能的存在,卻因為那件事又回到了起點。像剛剛失去樂園的,那個時候的自己……。就這樣我逃回了日本。琴理,回到你身邊的,並不是什麼騎士。和以前一樣,隻是一個無力的孩子……不能保護你…………)

淋浴出來的悠,裸著上半身脖子上掛一件毛巾,打開冰箱。

打開百威啤酒(Budweiser)的蓋子,咕嘟咕嘟喝著把冰箱門關上。

那裏站著美彌古。像幽靈一樣沒有血色的臉,呆呆地望著這邊。

「……哇」

悠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美彌古。

「有什麼事情嗎?」

「悠,有話要說」

悠的表情變得嚴肅,靠近美彌古。

美彌古把視線從悠身上移開,低著頭小聲說。

「我……想做了」

沉默降臨。

悠的眼神發出冰冷的光芒。

「……我知道了」

輕輕地觸碰美彌古的臉頰。

瑟瑟發抖的美彌古,飛一般的逃回自己的房間。咣當一聲關門的聲音,悠看著這些,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早晨的東京都霞關*,會因為上班的國家公務員而變得眼花繚亂。(※注:霞關指的是位於千代田區南端,從櫻田門到虎之門的一帶。是政府機關集中地區。)

從地鐵霞關站下車,就會看到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絡繹不絕的擁入政府機構的建築物。有一段時期,會有很多右翼街宣車*橫向通過。(※注:右翼街宣車是指,右翼團體為了自己的主張宣傳給一般民眾時使用的車)

東京特別法院。

《骨天使》殺人事件預備審訊的當天早晨。

時間是上午八點。

預備審訊是指——法官和檢察官、辯護律師三個人,在公審開始之前對公審方式進行協商的會議。要以簡略方式結束呢,還是挑選陪審員嚴格的開庭進行審判呢,還是進行司法交易呢。辯護律師和檢察官之間開始最初的討價還價。

決戰的第一天早晨,法院裏麵卻充滿了寧靜的氛圍。走廊和法官室裏都很安靜,早晨的清新空氣從窗戶沙沙地吹進來。

白頭發的法官,確認了一下牆上的鍾表之後走出法官室。

邁著小步,朝預備審訊的房間——沒有旁聽席的小型法庭——走進去。

應該沒有任何人的房間裏,充滿了馥鬱的咖啡香味。

仰起臉,在最後麵的坐位上,帶著閃光的銀邊眼鏡、長得像秀才一樣的男人坐在那裏。

「早上好,法官」

出乎意料的高音。比超聲波微低的尖銳聲音。

法官確認過男人的臉之後,長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微笑。

「你還是和往常一樣、很快呢。……市井征一郎君」

《檢察院最後的Excalibur》市井征一郎,手中拿著裝有星巴克(Starbuck)咖啡的托*大小的杯子。(※注:壓強單位[torr],0°C和標準重力下1毫米汞柱的壓力,等於1333.2巴。)

「勝利之前是咖啡。勝利之後是白蘭地。是那麼定下的吧」

「鮮血味的白蘭地」

「極品的」

法官說「原來如此……」點點頭。

「……味道很香」

哢嚓一聲,響起開門的聲音。回過頭,套裝的迷你短裙下露出修長的腿站在那裏的女人。是花枝比沙子刑警。

「不用說,還有一份喔。……法官的」

將手中的咖啡,以充滿肉感的動作遞給法官。

然後走到市井檢察官的旁邊。兩個人高個子配上瀟灑的套裝,就像非常般配的行政部門情侶。

法官一邊喝咖啡,一邊注視著那兩個人。

「你們還是老樣子,一對很好的搭檔」

「因為,有罪率百分之百嘛」

比沙子這麼嘀咕著,和市井檢察官互相望著露出微笑。

法官長滿皺紋的臉變得扭曲。好像笑了。

「捕捉的刑警與斬殺的檢察官。……是壞男人與壞女人啊」

「承蒙誇獎,不勝惶恐」

「我說,市井君。至今為止,葬送了多少無辜的人?」

市井檢察官揚起唇角,隻以微笑作答。

花枝刑警在旁邊焦急地盤著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