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六小時。
原田美緒盯著手表,如此想著。
準確來說,還有六小時十分鍾——在那之後,“二”開頭的年齡就過去了一半。
為了超越來來往往的行人,美緒漸漸加快了腳步。明明可以從容赴約,卻總有種被催促的感覺。
馬上就要二十五歲了,四舍五入就是三十歲。
穿行於行人自由通行的十字路口,美緒內心暗忖,自己已經跟涉穀街頭不相配了。分明才五月末,身邊已盡是身穿無袖衫的年輕人。而這條街道能夠讓美緒備感興奮的時間,才過去不到六年。
美緒暫且停下腳步,回望中心街。熱鬧的街頭,仿佛到處都是十多歲的女孩們掉落的時間碎片。在女孩們追尋享受的過程中,珍貴的寶物不知何時已從口袋中滾落。
時間是傳送帶——穿過十字路口之後,美緒如此想。對於所有人類,傳送帶皆不會區別對待,一味機械性地向前傳輸。或許正是因為此處沒有不公,世間才能夠意外地保持平和。
美緒淺淺一笑,心想,罷了,並放緩了腳步。就算自己長到二十五歲,世界也不會就此毀滅。
就在此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請等一下。”
她轉頭一看,就見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瘦高的年輕男人。柔軟的劉海下,是對男性而言過於白皙漂亮的肌膚。他應該是大學生吧——美緒猜測。
“我有話對你說。”青年顧慮重重地說道。
“你喜歡比自己年長的女性?”對這種狀況早就習以為常的美緒迅速回擊,“想要搭訕,幹嗎不去找年輕女孩?”
“不是的,我是真有話要說。”
新型手法吧——想是這樣想,但被人搭訕完全沒有感覺不快,從對方誠實的眼瞳中又能感受到某種違和,因此美緒還是問道:“什麼事?”
“很重要的事。”
“五分鍾講得完嗎?”美緒刻意看了看手表,“我約了朋友六點在摩艾石像(1)前見麵。”
“五分鍾能講完,問題是之後……”
“之後?”美緒蹙起眉頭。以前,她曾碰到過一個放話說自己能在十分鍾之內搞定任何女人的男人,難道眼前的青年想用五分鍾就把自己給拿下?“之後又怎樣?”
“說不定你需要花六小時左右的時間。”
“然後我們兩個就一拍兩散了?”總感覺自己一到二十五歲就會被甩,美緒開始生氣,“在那之前,我會先把你給甩了。”
“等一下!”青年追了上來。
美緒冷淡地表示:“派出所就在那邊。”
“那就邊走邊說行嗎?”青年以意外強硬的口氣說道。
“請講。”
“六小時後你會死。”
本打算將對方的話當耳旁風的美緒花了少許時間才理解了那番話的意思。片刻之後,她停下腳步反問:“你說什麼?”
“我說,六小時後你會死。”
一股寒氣掠過肩頭。不僅是被告知的那番話,甚至眼前的青年都讓美緒感到毛骨悚然。她努力穩住情緒,平靜地說道:“我明白了,再見。”
“等等!你不信嗎?這是真的!”
“你是預言家還是誰?”
“我偶爾能看到人們的未來。”
“那你能看到馬的未來嗎?”美緒完全沒有放緩腳步,“能靠賽馬大賺一筆嗎?”
青年對此置若罔聞,以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就算趕過去也沒用。今晚你注定要一個人,你朋友把約定給忘了。”
“這也在預言裏?”
“沒錯。”
前幾秒還在拚命隱藏內心不安的美緒,此刻終於笑開了。即將跟她碰麵的朋友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別說爽約了,就連遲到都沒有過。這個人的預言鐵定落空。
“你賭多少錢?”美緒邊問邊穿過銀座線的陸橋,走出站台南出口。她眺望著尋找朋友,確信自己勝利在望。就在摩艾石像前,立原好惠正在等人。
“好了,接下來我有約了。”美緒譏諷地行了個禮,朝朋友那邊趕去。通過背後的氣息能夠得知,青年應該沒有追上來。
“好惠。”美緒叫了一聲,對方便轉過了圓乎乎的臉。美緒笑著朝朋友跑去,而好惠卻沒有微笑,而是半張著嘴看向她。
“怎麼了?”美緒問道。
此刻另一名男性現身了,用“等很久了嗎?”這種老套的開場白向好惠搭話。
美緒將頭發剪得很短的男性和好惠的臉來回比較了一番。
“他是達哉,廣川達哉。”好惠終於開口,隨後抱歉般地加了一句,“對不起,我忘了跟美緒有約。”
美緒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僵住了。
好惠擔憂地偷窺著美緒的臉色:“忘記跟你有約,你很受刺激嗎?”
美緒搖了搖頭,朝自己身後看去,沒看到剛才那位青年。
“拜托,今晚就好,把我讓給他。”麵對合掌懇求的好惠,美緒草草向對方打了個招呼,隨即原路返回。
青年站在陸橋下方的暗處。看到折返的美緒,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早就預知到了她肯定要回來。
“我有重要的事要對你說。”美緒說道,“五分鍾可說不完。”
美緒帶著青年走進百貨店旁邊的咖啡館。透過玻璃窗就能看到摩艾石像,而好惠和男友已經不見了。美緒心情沉重地轉回頭,看向餐桌另一頭的青年:“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青年緩緩搖頭:“沒了解到這種程度。”
“原田美緒。”自報家門後,美緒等待著對方的回複。
“我叫……”青年略顯躊躇地說道,“江戶川圭史。”
“好怪的名字。”
圭史一言不發地輕輕點頭。
美緒完全沒問對方想喝什麼,自作主張地點了兩杯冰咖啡,隨後小聲發問:“關於剛才的話題……”
“嗯。”圭史一副留意周圍的模樣,壓低了聲音,“我能看到異象。”
“異象?”
“就是他人的未來。畫麵會自己浮現出來。剛才看到你時,那個……”
“你看到了我的死亡?”
圭史點點頭:“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你還說過會在六小時後?”
“在異象裏,你的手表指向十二點。”
美緒無意識地摸了摸戴著手表的左手腕。
“但為什麼一定是今晚?搞不好是明晚十二點呢?”
“在我所看到的景象中,你的發型和著裝都跟現在一樣。”
美緒低頭打量自己的著裝。柔和的淡粉色罩衫——這是她決定在二十四歲的今天最後穿一次的衣服。當然,這話她沒對任何人說過。
美緒緩緩地將視線轉回圭史身上。搞不好他所言都是真的。伴隨著胃部仿佛被猛力攥住的恐怖感,確信的感覺初次在美緒心間湧出。
“不必顧慮,盡管說。”美緒壓抑著聲音中的震顫,“我會怎麼死?車禍?病死?還是急性酒精中毒之類的?”
圭史搖搖頭,小聲說道:“被刀刺死。”
美緒不禁無語。
“抱歉,但我就直說了。遇害地點不清楚,是某個黑暗的角落。我能看到的隻有混凝土的牆壁和電燈泡。你被某人刺中,隨後倒下,手表剛好指向十二點。”
“刀子刺中了哪裏?”
“胸口附近。”
美緒按住胸口,詢問道:“我看上去痛苦嗎?”聲音沮喪得連自己都備感意外。
“這我不知道。我隻看到你倒下去。”
“下周待續?”美緒拚命扯出笑意,“怎麼搞得跟電視劇似的,見好就收吧。”
圭史以意外的目光看向她。
“我這個人啊,越是遇到危機就越會開玩笑。”
此言一出,圭史的目光終於緩和下來。盡管隻有一瞬,美緒還是覺得對方的笑容好可愛。
“現在可不是說笑的時候。”圭史穩當地說道,“你隻剩下五小時四十五分鍾了。”
美緒慌忙看手表:“那我該怎麼辦?未來真的不可改變嗎?”
“這我也不清楚。”
或許是察覺到了美緒的焦躁,圭史趕緊補充:“但如果我是你……”
“你會怎樣?”
“我會去調查想殺自己的人。”
美緒不假思索地盯住圭史的臉。
圭史仿若讀懂了她的表情:“你有線索對吧?”
美緒點了點頭。
美緒和圭史一同搭上山手線,從澀穀出發朝池袋的方向而去。窗外的景色已迎來日落,天空被彩燈渲染得五顏六色。
在電車駛過新宿之前,美緒一直在反複思考自己所處的奇妙狀況。被預言將在六小時後死去,一般來說根本不可能,但眼前這個纖瘦的青年說中了好惠爽約的事,再結合自己目前遇到的麻煩——被人跟蹤——去想,不得不承認圭史的預言有一定的可信度。
在美緒不禮貌的目光之下,圭史開口詢問:“怎麼了?”
“超能力者,聽上去就跟兩千日元的紙幣(2)一樣罕見。”擔心被周圍乘客注意到,美緒壓低了聲音,“我可以叫你圭史嗎?”
“可以。”
“圭史,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對方搖了搖頭:“我是‘浪人’(3)。”
“就職浪人?”
“不是,我想進研究生院……專攻心理學。”
僅念到短大(4)、整個學生時代都在玩樂的美緒多少高看了圭史一眼:“知識分子哦。”
“沒這回事。隻不過……”說到一半,圭史又閉上了嘴。
“隻不過什麼?”美緒追問道。
“想要研究自己奇怪的能力而已。”
這也算是心理學的專業吧——美緒表示能夠接受。隻不過,“超能力”算不算是學問的範疇呢?
“剛才你提到的異象,是不是想看的時候就能看到很多?”
“不,意誌力控製不住。每當我看到誰,眼前就會突然出現異象。”
“對方死時的情況什麼的?”
“不僅限於死亡。我能看見的,全都是非日常性的東西。”
這句話讓美緒摸不著頭腦,因而反問:“非日常性?”
“也就是說,”圭史略加思索後說道,“所有人都會在生活中無意識地對可能發生的事和不可能發生的事加以區分,我們可以稱之為常識。但說到底,這一切都隻是假設,有些看似不可能發生的事,有時也會發生。”
“也就是說,”美緒嚐試思考了一下,“被男友甩算是可預測範圍內的事,但誰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殺。”
“嗯,但這也是有可能發生的。我所看到的幻象,都是這種常識之外的事。這些事通常是不可能發生的。”
“既然這樣,要是你看到的是我中彩票該多好啊。”美緒憤恨地說。
電車駛出大久保站。美緒眺望著陸橋下端開著車頭燈的車輛隊列,開始思考。圭史說得沒錯。自從四個月前美緒發現自己被跟蹤,確實感覺很惡心,卻完全沒想過自己可能被殺。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完全超出了常識範圍。
自己真的會死嗎,在日期變為二十五歲生日當天的瞬間?
電車到達池袋,美緒的心情越來越沉重。這是她下定決心不再踏足的街道。過去的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年輕和時間都是有限的,還把那些時間都毫無保留地浪費在了這條繁華的街上。
走出西口,走上霓虹燈閃耀的大街,美緒開始思索那時的自己是不是太過焦急了。但她到底為什麼而焦急呢?
“人可真多。”將目光投向周圍人群的美緒,邊確認手表上的時刻邊說,“二〇〇一年五月二十四日下午六點四十四分……就在現在的這個瞬間,肯定有人因為某些值得高興的事而歡喜不已吧。”
圭史看著美緒的樣子,仿佛在詢問“你想說什麼”。
“那些開心的人應該很難想象,這裏還有一個被告知將死於六小時之後,並因此悶悶不樂的女人。”
“抱歉。”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說著,美緒忽然又想到,不知在預知能力者的眼中,周圍的人群又是什麼樣的,“隻是這樣想想而已。人群中應該也有比現在的我更加不幸並哭泣的人。”
“全員加在一起,就是整個東京。”
“嗯。”美緒坦率地點點頭。
“話說,咱們要去哪兒?”
“豐島警察局。”
“警察局?”圭史似乎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
“因為有一個跟蹤狂啊。”美緒皺著眉頭說,“有位刑警跟我談過這件事。”
“你所說的線索,就是那個跟蹤狂?”
“嗯。”
剛到豐島警察局門前,美緒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約她見麵的刑警。意想不到的偶然讓美緒壓抑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或許好運氣正緊跟著她。
美緒讓圭史等在外麵,自己進入警察局。
來到生活安全科,三十來歲的年輕刑警沢木瞪圓了雙眼。
美緒仰起笑臉說道:“您剛巧打電話給我。”
“你剛巧來附近?”
“正想著跟沢木先生碰個頭。”在說出自己的事之前,美緒首先詢問了刑警打電話的緣由。
“就想問問你在那之後的情況。”沢木說道。
“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還沒查清那個跟蹤狂的身份嗎?”
“很遺憾。”
美緒在二月初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契機是她沒收到電話賬單,反倒收到了繳費滯後的通知單。在那之後,本該送到她家地址的信件統統從郵箱中消失了;深更半夜還會接到惡作劇電話,從話筒另一頭傳來的聲音經過機械變調,令人毛骨悚然。最終,在聽到電話答錄機中“想不想去天國?”的留言之後,美緒衝進了豐島警察局。她以前就認識生活安全科的沢木。
“兩周前通話時,你說過跟蹤行為停止了對吧?”
“對。”美緒帶著疑惑回答。
“那今晚為什麼要來這裏?”
美緒思索著要不要把圭史的預言說出來,但總覺得會被嘲笑,就放棄了。很少有男人能理解相信占星術的女人的心思。美緒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眼中的跟蹤狂嫌疑人:“你們調查過沼田嗎?”
“沒證據的話,警察是不能擅自行動的。”
“沒證據……是嗎?”
至少拜托刑警守護自己一個晚上的期待就此落空。警察應該不會專門保護被預言給嚇得半死的人。隻能依賴圭史了——這樣想著,美緒突然皺了皺眉。再這樣下去,能和自己一起待到午夜十二點的隻有圭史了。
很快,美緒又打消了疑慮。假如圭史想要殺她,應該會直接突襲,完全沒有必要扯個虛構的預言,再跟自己一起行動。
美緒回到原來的話題:“那麼沼田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呢?”
“這些都有。”
沢木翻開放在桌上的大號記事本,以一句“本來應該保密的”作為開場白,隨即說出了沼田的聯絡方式。美緒將信息寫到自己的筆記本上。
“你是不是碰上什麼麻煩了?”
“明天是我生日。”
“生日?”沢木露出笑容,“生日快樂。”
“謝謝。如果我能平安活到明天,再跟你詳談。”
沢木似乎把美緒的話當作玩笑,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我該送什麼作為生日禮物呢……”
美緒掛心在外麵等著的圭史,因而快速告辭。
待原約會俱樂部的小姐告辭離去,刑警沢木離開自己的部門,朝走廊最深處的會議室走去。會議室門口貼了一張紙,上麵寫著“連續隨機殺人事件聯合搜查本部”。
進入會議室,沢木來到在入口附近的席位上撰寫報告書的搜查員麵前。
“有空嗎?”
沢木話音剛落,搜查員抬起頭來。沢木開始詢問兩名女性被刀刺殺的隨機殺人事件相關細節:“第一個被害者,是在生日當天遭襲的吧?”
“對。”搜查員回答,“不光是第一個,第二個被害人也是如此。就在被害人生日當天的瞬間,‘撲哧’一刀就過去了。”
“第二個被害人也是生日當天遇害?”沢木抬起眉毛,“我聽說是無差別的隨機殺人事件啊。”
“情況變了。我們也考慮過‘生日’的一致性會不會隻是湊巧,現在正同時往兩條線去調查。”刑事科的搜查員厭煩地看了看寫了一半的報告書,“就算兩名被害人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犯人為什麼要選生日當天?”
“犯人該不會是在戀人生日當天被甩的家夥吧?”
“那就太過分了。”搜查員笑了,“異常者也自有一套理論。”
“兩名被害人有沒有其他共通點?”
“這個嘛……”搜查員留意周圍是否有媒體相關人員,壓低了聲音,“兩人遇害前,全都被跟蹤狂糾纏。”
“有沒有跟蹤狂方麵的線索?”
“完全沒有。還有一點,根據今天的走訪,我們掌握了一條奇怪的信息。兩名被害人在被殺之前都跟朋友透露過,自己碰到了一個預告了自己死訊的男人。”
“你說什麼?”沢木反問,“預言?”
“對,兩名被害人都曾被預言自己命中注定要被殺。對此我們也是半信半疑,但相關證言不止一條。”
“預言……”沢木訝異地重複了一遍,繼續問道,“搞清那個預言家的身份了嗎?”
“還沒,正在排查被害人的朋友關係。今晚十點左右大概能得到新情報。”
“如果你知道些什麼,能馬上告訴我嗎?”
“沒問題。”搜查員點了點頭,隨即換上認真的神色追問,“你還真熱心,發生了什麼嗎?”
“沒……”沢木含糊地回應了一句,看向牆壁上的掛鍾。
晚間七點十五分。
距離原田美緒迎來自己二十五歲的生日,還有四小時四十五分鍾。
美緒走出警察局,就見圭史站在人行道樹下等著自己。
“有什麼線索了嗎?”
美緒邊走邊說:“搞到了沼田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沼田是誰?”
“以前認識的。”
“你為什麼認為他是跟蹤狂?”
“總覺得就是他。”滿肚子不高興的美緒對露出一副無法接受的表情的圭史說道,“雖然我沒有預知能力,但我有女人的直覺。”
“嗯。”仍舊滿臉驚訝的圭史問了個美緒不想回答的問題,“前男友?”
“才不是!”美緒不假思索地拔高聲調,才走出五米左右就後悔了。她朝身邊一看,就見圭史垂頭喪氣的模樣,似乎為傷害到美緒的感情而懊悔。
“對不起,我不該大聲吼你的。”道歉過後,美緒開始思考。根據刑警給她的情報,沼田住在西日暮裏,在到達那裏之前,還有時間跟圭史慢慢說。
美緒壓抑住縈繞在心頭的苦澀回憶,開始敘述:“我十八歲來到東京入讀短大。”
圭史始終低著頭,但應該在聽她說話。
“靠著父母給的生活費,我遊手好閑地玩了整整兩年。之後進入某家小型事務所就職,但工作很無聊,就辭職了。離職之後我就打工。一開始在便利店打零工,在那期間找到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她在麵向女性的求職雜誌上看到了那家約會俱樂部,地點位於池袋。光看廣告完全無從得知詳細的業務內容,她也考慮過搞不好是某種風俗店,但四千日元的時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美緒對自己說著“就去問問”的借口,到訪了廣告上的地址。那是位於池袋站附近、鐵路沿線某棟公寓裏的一間房。
“事後想想,我真的運氣很好,那裏是一家溫和的服務性店麵。沒有女友的寂寞男性會打電話過來,事務所的社長會打聽出對方的喜好,分配女生給他們。然後,女生跟對方約會兩小時,吃吃飯、買買衣服什麼的。”
今天她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當時約會的對象買來送她的。但她早把對方的長相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