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安慰的方式(1 / 2)

工程進入驗收階段時,什麼念想都沒有了。精力與體力嚴重透支之後,我第一次有了退休的想法,幻想著自己何時才能躺在搖椅上,抱著一隻貓暖暖地曬太陽。

閑聊時,同行男性設計師看著我整日無遺的黑眼圈,笑容總是意味深長。

“注意身體!”徐語似笑非笑地拍著我的肩膀說。

徐語算得上是我的半個老師,剛開始學習室內設計的課程時,他是學校的授課教師之一。在大致了解我的情況後,他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這個年齡還學這個自討苦吃,是不是少奶奶在家空閑時間太多?”

他這樣子說。

我付出了努力,也得到了報償。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即將從學校畢業的時候,徐語問我要不要一起加入現在的公司。

得到生平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那種喜悅卻還比不上他對我的認可,可見人類的虛榮心是多麼的膨脹無邊。

相處的時間漸長,知道他除了臉酸嘴刁之外,基本算的上好人一枚。我尤其欣賞他工作中體現出來的專業精神:比如待人待事公平、提攜新人、有創意精神、並且從不阿諛奉承。

我一直把他當成工作中的榜樣。雖然張琦常常批評我說,同事便是同事,萬萬不可走的過近。

工程結束前的最後一周,連續幾天的濃霧終於散去,迎來了初冬久違的溫暖陽光,多少驅散了一些身心的濕冷。現場工作在上午已經大體告一段落,我捧著已經冷掉大半的盒飯,疲勞感在陽光下一點點擴散開來,我頭重腳輕,坐在天台的木質長椅上昏昏欲睡。

真的會這樣子孤獨終老吧!

額頭上的一片陽光被一個身影遮擋,我強打精神睜開眼睛,LJ閑適地站在我麵前,我愣了愣,這個人從前走路就沒一點兒聲響。

啊!又來了,責備的眼神,嘴唇稍稍抿緊,刻薄的話馬上脫口而出,他看著我已經完全冷掉的盒飯,我低下頭,他不管不顧地坐在我身邊。

“小心你的名貴西服,這裏很髒。”我說,聲音裏無限的滄桑。過去三年,每年一次夏季開始秋季結束的會麵,今年已然推遲了近半年,但是我不問,他也不答,我們之間,仿佛木頭人的遊戲,誰先動誰就輸。悲哀到令人背脊發冷,因為循環往複著,像個被詛咒的魔比斯環,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什麼時候結束。

他不說話,沉默讓人尷尬。

“什麼時候下班?等你。”

我不言語。他忽然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不甘心地回過頭。

“待你似公主,你卻要像乞丐般生活。”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抬頭看著他。

“我的耐心很有限,看起來也已經到極限了。”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餐廳是慣常的餐廳,位置也是慣常的位置,麵對麵坐著的兩個人,時光飛逝,卻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兩個人。

LJ已經換掉了白天時穿的正裝,卡其色水洗布褲子配黑色緊身的皮質外套,他的臉看起來並不比我強多少,眼窩深陷,胡茬因為熬夜和飲酒過量瘋長著,他看起來疲倦之極。

我打量著這個曾經在我生命中扮演重之又重之角色的男人,他皺著眉頭看菜單,然後詳細詢問服務員關於菜色的問題。這個人無論多狼狽,喝紅酒也是要用玻璃杯而非茶杯,保持生活品質是他的人生信條之一,這是多年富足安穩的生活涵養出來的結果。

我究竟用了多長時間來試圖彌補我們之間因為生存背景的差異而產生的鴻溝?隻是最後發現,就像大多數人所說,最遠的距離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哪怕坐著噴氣式火箭日以繼夜地追趕也還是望塵莫及。

我想起初次相遇的情景,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醫院裏,整整十個月,藤木澈的健康每況愈下,他躺在病床上,昏睡著,像個無助的孩子。

絕望像一隻灰色的大網,將我渾身上下罩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