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級裏瘋傳事兒是羅立幹的,罵他傻逼、罵他心裏陰暗的匿名短信絡繹不絕,最受不了的,就是花椒在電話裏說他沒教養,是個偽君子,慶幸自己沒上賊船……操蛋的李文其!本來就好麵子的他,也懶得辯解,幹脆打包裹回了趟家,家在1000多公裏開外的地方,一路上,他跟隻受傷的毛蠍子一樣:蜷縮在臥鋪裏,鼻子酸的時候,就吸吸,真想用勁扶正快要打翻的心,心裏的所有東西都變成列車急速經過的黑暗一樣:所有這四年裏擁有的快樂。一個多月,他都蜷縮在屏幕前,不對話,努力清空一切、漠然承受一切,每天看著電子郵箱裏堆積的約稿和催稿信息,成了他僅存的安慰。
要不是收到林響那邊莫名其妙的初中同學聚會邀請,他的生活狀態怕是會停滯不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答應赴約,可能在家裏他受夠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爸爸,也可能他在疲憊和痛苦中期待一些轉變。那天,他負責坐火車回來,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住下了。你是沒法理解一個宅男的心裏刻痕的!
第二天傍晚,他搭車去了約好的“沁”餐廳,餐廳在湖邊,很有情調,和著晚霞酸酸的腥味,他覺得眼中的這片湖水,像個開裂的肚皮,正等著被縫上!一張草圖正在他腦海中形成,從開裂的肚皮般的湖水裏,爬出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少女
《殼之少女》:日本Innocent Grey公司於2008年推出的一款推理AVG遊戲。
,像是:
好獵奇!他現在養成了一種在腦袋裏構圖的習慣,手邊沒筆和紙也無所謂。進門開口喊了包廂名,接待美女便心領神會地帶他往裏走。靜靜的國樂配合流水的聲音,一個浣紗少女殷勤等待一群無腦的吃客——他們和雕梁畫棟什麼的共同構成了咱天朝的氣候。
“嗨,羅立!”“羅立啊!這是×××。”“羅立,男人了嘛!”……
一進門,這一串亂碼一樣的問候語,讓他恍如隔世。有的人變樣了,有的人變高調了,相反,也有人還是當年那副低調樣子,窩在牆犄角審時度勢。林響算是裏麵最新鮮的,長期不見的人,往往會死在你的印象裏。而他,伸脖子鞠躬啥的,想起來就覺得搞笑。
“羅立,什麼也不說了!你真給力。”林響拍拍他的肩,然後瞬間音量加倍,“跟你們說,他專門從北京趕過來的哦!”這話迎來其他人的一陣感歎!
羅立有點尷尬,自嘲道:“誰讓我初中是這邊讀的!”
“你老爸吧!哈哈,還有,哥們兒……那件事,我挺你!”
林響當然知道,他消息那麼靈通,不管怎樣這個時候說些安慰話,有點用處。
羅立苦笑著,在沙發上坐下。
“不談這些有的沒的,你看,馬上畢業了,之後打算幹什麼?”
最好的回答就是反問:
“你呢?”
“我呀,不知道之前你看了我們院職業規劃大賽沒有?”
“看了呀,商務間諜?”林響往包房門口看了看,招呼了一聲,回神說:“估計你沒認真聽,哈哈,當時,我說商務間諜隻為賺個噱頭,其實我一直想做個VC,搞風險投資。”
“哦……所以這和商務間諜有啥關係?”
最好的避答就是繼續接話。
“我爸很支持我這麼幹,給我50萬啟動資金呢!”小眼兒對得跟中飽私囊的和珅一樣啊!
“那你打算投資什麼呢?”
林響伸手把羅立往身邊拉拉。低語:“所以啊,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聊的。我想……投資動漫,你不就在弄這個嗎?”
羅立一聽,有了點兒興致。
“動漫?具體點兒。”
“你是不是在搞個項目?我跟你說,不如這樣,我們合夥,我呢,出資金,可以結合你的技術和資源股!你覺得呢?”
突然這麼一提羅立被搞得暈頭轉向了,不知怎麼接茬兒。
“你丫今天讓我過來就為這事兒吧?”
“當然不會,你我同學這麼多年,又在一個大學一個院讀書,這不就是緣分嗎!你看,周圍的同學,哪一個有咱這層關係的?合作搞公司的事情當然要慎重,但是,我給你分析分析啊,首先,咱們大學畢業了,是不是都要給自己找出路?”
羅立點點頭。
“對啊,憑我們父母的關係,搞個穩定的工作,一點問題沒有,不過,那有意思嗎?難道你願意……你願意?哦,朝九晚五的,坐班?跑腿?我靠,別說肉體了,靈魂都死絕了,好吧!所以說,這是創業的一大優勢。可以自己當老板,興實業!第二,當今社會,不都講個資源整合嗎?你看,我現在手裏有資金,你呢,有技術,咱們起點又平台這麼高,就該有著高於平常人的謀篇布局嘛!”
林響的話很討巧,羅立一點點被吸引,難道這就是轉機嗎?因為那堆破事,他無限期延宕著“開花計劃”,諷刺的是,這個計劃原來還是李文其跟他建議的,也就是這個他曾經覺得超級合適的夥伴,毀了他的愛情,毀了他在別人心中的印象,他的三觀也被毀得跟渣兒一樣了。他很難再去相信一個人,覺得自己命裏注定是一個孤獨的作業者。林響剛那一番話,一時激起他千般抱負。青春往往像頭驢子那麼蠢!
“第三,你有創作團隊,以工作室的形式做呢,會演變成作坊經營的,你知道那種經營模式不?賺一百,你得按比例分出去,就算賺個十萬,也隻表示你分得多了點。沒有固定資本,沒有資本的原始積累,東西永遠做不大,不入流!如果咱們成立公司,把股份合同書啊、角色分工啊、規章製度啊、投資計劃啊所有這些都做好,然後,按市場規律作業,揚長避短,利用資源優勢把資金滾大!不說,你都可以看到日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