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釋情
冬天還沒過完，冷風依舊刮得起勁。
在酒樓裏洗了一天的碗，夏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好不容易租來的一間小農舍裏。
“天，簡直是要命了。”
夏冰倒了杯茶仰頭就喝完，然後倒在床上，累得再也動不了。
從葉家出來後，夏冰就四處找工作。四處碰壁後，灰心喪氣的她極想離開平堯，四處流浪。可是，她心裏放不下葉之翰，她想等他回來，即使她根本不知道等到他後又怎樣，她就是不想離開。
夏冰一直明白，在這個時空，身為兄妹的他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但是，自製力極好的她，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要是能收放自如，那就不是愛情了吧？
誰說的，愛情就像一場瘟疫，說來就來，不受控製……但走的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它總會留下屍骸遍地……。
夏冰就覺得自己就像患了瘟疫，治好葉之翰的，卻治不了自己的。在這個時空，她的愛情注定隻能“屍骸遍地”嗎？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洗碗的工作，然後住了一間小房子，算是安定了下來。
可是，看著自己辛苦了好久，保養得平滑白嫩的手被水浸泡得脫皮、起水泡，她就滿心委屈。
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手上的玉鐲，她都忍不住淚如雨下。
這樣死皮賴臉地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真希望那個玉鐲的詛咒是真的，讓她快點死去，這樣或許就可以回到21世紀了。
起碼在那裏，她可以自食其力，可以心平氣靜地麵對陳英傑，可以率性妄為。那樣，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和無奈了吧？
“之夏。”
葉之翰的聲音忽然從門邊傳來。
夏冰的身體一僵，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淚光朦朧中，看到那張每天魂牽夢繞的臉真實地出現在她麵前。
夏冰展開笑靨，兩個小小的酒窩悄悄地綻開，淚卻止不住地往下落。
看到她消瘦了許多的身體，葉之翰的心狠狠地一痛。
到外地公幹十天，回來卻被告之他的妹妹換了人。驚喜交加的葉之翰，發了瘋似地四處找尋那個駐在他心底、深深地刻在他的骨髓裏的倩影。他很怕，很怕她已經離開平堯，很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一聽到回報有她的消息，他就立即飛奔過來了。
再也不管許多禮規教條，葉之翰衝過去，緊緊地把夏冰抱在懷裏，慌亂地說：“告訴我，你不是我的妹妹，你不是什麼葉家八小姐，你不是！告訴我！你真的不是！”
夏冰的淚打濕了他的衣襟，甜蜜、幸福、苦澀、恐懼……所有的感情一時間全都塞滿她的心。
“我……”夏冰遲疑著，即使想留住這樣幸福的時刻，但她還是不得不坦白：“我不知道。”
葉之翰的身體僵了僵，抱著她的手再用了點力，生平第一次，淚流滿麵。他幾近卑微地哀求道：“別說不知道！你隻要說你不是，我就相信！求你了，別再折磨我！求你，說你不是！”
夏冰的淚落得更凶，反手攬緊了他，不再說話。
夜幕漸漸拉下，稀稀疏疏地星辰排列在夜幕中。
屋子裏愛得痛苦的兩人相擁而哭，盡情地釋放著壓抑的情感。
哭過後，夏冰依在葉之翰的懷裏，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刻。
葉之翰唇邊有著滿足的笑容，抱著夏冰的手依然不敢放鬆。
良久，夏冰決定和盤托出：“對不起，我還是的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妹妹。”
葉之翰的手緊了緊，笑得十分開心，下巴抵在夏冰的頭頂，點了點頭。
夏冰的淚又要止不住了，張了幾次口，最後才艱難地說：“但是，這個身體，可能是你的妹妹，夏兒的。”
葉之翰驚顫，雙手漸漸鬆開，呆滯地問：“你說什麼？”
“你聽我說。”
夏冰著急地轉過身，看著他，解釋道：“我本名叫夏冰，來自未來，不小心穿越到了這裏。我也搞不清楚這個身體是我的還是夏兒的，因為我們長得一摸一樣，就像你和陳英傑長得一摸一樣。”
看著葉之翰越來越黯然的臉色，夏冰的心忽地一顫，恐懼爬滿了她的心。
“你相信我，”夏冰慌張地攬著他的身體，淚水又在滑落：“我知道這是很匪夷所思。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什麼都不用說。”
葉之翰推開她的身體，一臉期盼地看著她：“你隻要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妹妹？”
夏冰哭著搖搖頭，悲痛地說：“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
葉之翰大聲說道，用力地搖晃著她的身體：“你說啊，你不是！你不是！你真的不是！你肯定不是！”
“我的身體是，靈魂不是！”
夏冰也大聲說道，看著他淚如泉湧。
葉之翰停下來，鬆開了緊抓著她的肩膀的手，麵如死灰。
夏冰不忍地看著他，伸手撫上他的臉，咬咬下唇，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你！”
葉之翰猛地抬頭看著她，眼中有著狂喜，語氣中透著不確定和顫抖，問：“你，說什麼？”
夏冰流著淚對他展開燦爛的笑靨，堅定地重複道：“我愛你！”
話音一落，夏冰就被葉之翰用力地抱進懷裏。
“謝謝，謝謝，謝謝你！”
葉之翰把臉埋在她的發間，激動地一疊聲道謝。
夏冰不滿地推開他，質問道：“什麼叫謝謝？哪有人這樣回答？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愛我，所以謝謝我愛你？”
“不是。不是這樣的。”
葉之翰急了，慌忙解釋著：“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冰不依不饒：“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葉之翰困窘的滿臉通紅，囁嚅著還是說不出口，隻好小聲地說：“你知道我的意思。”
夏冰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葉之翰歎息一聲，繼續把她摟在懷裏：“你總是這麼淘氣。”
過了一會，葉之翰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可不可以就這樣？不管這身體是誰的，反正現在有人頂了你的位置。我明天就跟爹說，我要娶你。”
夏冰的心忽然沒來由地一陣驚顫，恐懼地說：“怎麼可以？要是這個身體是夏兒的，我們就算是近親，以後生下來的孩子會是畸形的。”
“那就不要孩子！”
葉之翰好笑地打斷她，她怎麼會想到這個？
“我總覺得不妥。”
夏冰困惑地說。
“什麼都別想了，”葉之翰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咒語般輾轉著：“我們什麼都別理，隻要我們在一起。”
可以這樣麼？
夏冰在心裏不確定地自問。
葉之翰看到夏冰的手後，就堅決地反對她再出去工作，夏冰隻好乖乖地呆在農舍裏，看著一本自己買來的書。
“夏兒，”一身綾羅綢緞的木英微笑著走進來：“看來你過得還不錯嘛。”
“木英！”
夏冰驚喜地看著她，笑道：“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啊。你現在看起來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是嗎？”
木英笑笑，冷淡地說：“你也不賴啊，這麼快就和七哥好上了。”
“木英。”
夏冰不敢置信地看著裝扮變了，態度也跟著變的木英。
“怎麼？”
木英冷酷地笑笑：“我有說錯嗎？你現在難道不是七哥養著嗎？”
夏冰不滿地蹙眉，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樣了？”
木英撫平衣袖上的褶皺，冷笑道：“我有什麼不妥嗎？”
“木英，”夏冰仍然無法相信以前那個單純善良的木英，在短時間內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否則，你不會變成這樣的。”
木英不屑地笑笑：“我怎樣了？你倒是說啊！”
夏冰搖搖頭，心裏升起驚恐。她這個樣子，夏冰太熟悉了，電視上那些宮鬥的嬪妃們有哪個不是這樣的？
夏冰歎息一聲，說：“我警告過你的，是你聽不進去。”
“別裝模作樣了！”
木英的語氣變得狠厲，目光淩厲地落到夏冰身上：“我變成這樣不好嗎？隻有這樣，我才可以更好地活下去！別以為我會任由她們欺負，我受過的，我會十倍奉還！”
“木英，”夏冰拉著她的手，真心地勸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可怕？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是那麼善良的女孩，為什麼要變成這樣？趁早收手吧，你這樣遲早會害人害己的。”
“別詛咒我！”
木英用力甩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地說：“不要跟我說什麼以前，以前的木英早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葉之夏，葉家八小姐！我為什麼要收手？在那群餓狼似的人裏，我就要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我有什麼錯？這樣有什麼不好？”
夏冰苦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費唇舌了。
“忘了告訴你，”木英恢複冷酷，得意地說：“我和蘇純下個月就要成親了，他知道要娶葉家八小姐，不知有多開心呢。”
木英見夏冰不置一詞，就悻悻地起身離開。
“哦，對了。”
走到門邊，木英轉過來，看著夏冰笑道：“今天無意間，我聽到七哥跟爹說要娶你，結果爹大發雷霆。你該不會是還放不下榮華富貴，才故意接近七哥吧？那你的如意算盤可打不響的。”
“我就是要回去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那又怎樣？”
夏冰不滿地反駁：“我都說了，我隻是貪慕虛榮的女子罷了。”
“那我就等著。”
木英憤憤地離去。
夏冰歎息一聲，一抬眼，卻看到站在門邊，一臉震怒與受傷的葉之翰。
自那天憤恨地轉身離開後，葉之翰就沒再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