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提醒自己,榮譽已成過去
我在中國佛學院對學生講:“你們要時時提醒自己,原有的榮譽和成績已經成為過去,一切都要從新開始。”人常犯的毛病是,將過去所得到的名聲、成果背在身上,放在心裏,時時不忘以此標榜自己。這樣的習慣很不好。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即使過去真的獲得了很大的成功,那代表的也是過去的那個你,與今時今日的你沒有多大關係。若是時時刻刻把原有的名譽掛在嘴邊、心上,那就很難再放低自己的姿態,擺正當下的位置,取得繼續前進的動力。
人總是習慣於將任何事都分個輕重高低,與人相處時也總講究個身份地位,論資排輩,乃至於工作、學習、娛樂,處處都要有輸贏勝敗,名次排位,所以大家難免會將這些東西看得很重,放不下,以至於時刻都想要爭得頭籌,爭不到就苦惱失望。
與熟悉的人聊天時,他們總是喜歡提及我過去的一些經曆,言語間對我多有誇讚,而我隻是默默傾聽,有關以往的種種,皆不願多提。過去的早已過去,提它做什麼,和尚雖老,此身此心尚在,生命尚未終結,那就必須繼續往前路行進,繼續去完成此生的價值。若一直沉浸在過往的成就當中,總是回頭去看此前的人生,就很容易被那些成就束縛住,限製了未來的發展。
我見很多老人,退休無事可幹,喜歡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說話時動不動就是“想當年如何如何”,把以前的輝煌拿出來講,也不管聽的人是不是愛聽。這就是在心理上把自己的前路封死了。有些人可能認為,人老了,做不成什麼事了,可是這世間仍有許多人,身老而心不老,趁著生命還在,盡力為世間社會,為他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這樣的晚年生活,比之無所事事,要好得多了。
老人尚且如此,年輕人就更當如此。在人生的路上,每個人都會逐漸收獲很多,這些收獲有的會成為更進一步前行的積澱,有的卻會成為人們的絆腳石。為什麼這麼說呢,假如你在心理上把這些收獲放下了,隻從事上去用它,那它就是你的墊腳石;如果你時時把它放在心上,它就會影響你對未來的判斷和規劃,因為你會將以前的榮耀當作未來前進的參考,這樣一來,進步的空間就小了。
把過往的成績放在心上,還會使你背負著過重的壓力和負擔,從而令當下的信心發生動搖。總想著自己過去站在多麼高的位置上,你就害怕今時今日會失敗,會退步,會在人前失掉麵子,結果做事情就束手束腳,不敢放膽去幹。
同時,它還會令你產生自滿的情緒,從而失去繼續前進的動力,也會失去闖過人生荊棘的拚勁和勇氣。輕易地滿足於已經取得的成就,那麼,你在心理上就停滯不前,覺得當下的困境闖也可以,不闖也行,抱著這樣無所謂的心態去做事,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最後什麼事也做不成,隻能抱著已有的成就困守一生。
真正明智、清醒的人,他知道自己若想獲得他人的認可與尊敬,實現人生的價值,就必須不斷完善己身,站得更高,走得更遠,而不是處處標榜自己、處處炫耀自己,把名次、地位當作自己的標誌。
和尚對佛學院的學子們寄予厚望,所以希望他們不要被現有的榮譽和成果絆住腳步。這個道理,也適用於每一個想要幹出一番事業的人。重要的是能夠時刻檢視自己,是否懷著自滿的心,是否已經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同時也要放下已有的成功,不論過去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在心態上都得保持住一顆平常心,將所有的成就當作尋常事一般對待,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也不能有任何的驕慢心理,要把自己擺在低處,時時存一顆從頭開始的謙和心,在行動上則要從零開始規劃,從當下的每一件小事開始努力。
想要爭強、爭氣,不可隻爭一時,而應爭千秋萬世的風景;不可隻看當下的成績,而應看一生的成就。那些站在原有的成果上,止步不前的人,往往隻會成為一個笑談。
放下半調子聰明
《楞嚴經》雲:“但有言說,都無實義。”一切法皆是語言、表相的東西,隻有假相、假名,並無實質的意義。好比一件衣服,是由布料構成,布料又是由絲線構成,絲線是通過很多的因緣聚合,最終才變成了一件衣服,所以衣服雖然命名為“衣服”,實際上隻是因緣聚合的結果,從根本上來講,並沒有衣服這種東西。
這世間有很多事物,都不能夠光從文字和言語上去理解,隻通過文字語言去理解,肯定會有偏差。宋代的雪竇禪師寫過這樣一首詩:“一兔橫身當古路,蒼鷹一見便生擒。可憐獵犬無靈性,隻向枯樁境裏尋。”一隻兔子橫躺在一條路上,老鷹衝下來就把兔子叼走了。可是獵狗卻沒有靈性,隻向枯樹根的空洞裏拚命尋找。
這首禪詩是在說學禪的人,很多時候都隻知道參話頭,參公案,就像獵犬一樣,隻向枯樁境裏尋找。如果是大智慧的人,就會像老鷹一樣,一下子就把兔子叼上去了。什麼意思呢,前者是執著於表象,反而離覺悟的境界越來越遠,後者則是看穿了本質,所以能夠一下子就觸到事物的真相。
要看透這世間的真相,不能隻看表象,而應該透過表象,去看實質。可是,這世間種種,豈是輕易能夠看透的?別說大家,和尚看了八十年,也不敢說看穿了多少。隻是偏有這樣一些人,懂了些道理,半調子聰明,便以為自己生了智慧,處處都要表現出這種“智慧”來。平常大家朋友之間聚會,其中就總會有幾個高談闊論之人,這樣的人隻顧著表現自己,認為自己的觀點和想法是最好的,最正確的,所以喜歡對別人的言行指手畫腳,也很少去聽別人說話,很少去理解別人的觀點和想法。
聰明的人容易依賴這種聰明,也很容易被這種聰明蒙蔽雙眼,因為當聰明隻浮於表麵時,人就會很浮躁,總想著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獲取什麼好處,而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是這樣。
我們看從古至今那些開悟的大德,他們並不向別人宣稱自己覺悟的事,也不會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更不會利用自身的智慧去謀求私利。身邊的人一看,很平常啊,怎麼就開悟了呢?其實,真正的覺悟就是這樣,一點也不浮誇,它超越了語言所能表達的界限,所以,得道的高人往往很緘默,什麼也不說,因為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們隻是把智慧留了下來,用它去為眾生度脫苦厄。
現在的社會上也能看到這樣的現象,有修養、有智慧的人,取得了很多成就的人,他們總是很平實,而那些半桶水成就的人,自認為聰明的人,才會像跳梁小醜般聒噪不已。智慧和聰明的區別就在這裏,沉得下去,對自己的人生有清醒的觀照,能夠恰到好處地應對外界,這是一種智慧;要是做人很浮躁,腦子很混沌,眼睛隻看得見功利,隻看見那些對自己有益的部分,這就隻是自以為是的聰明。
聰明最多換來一些小利,要真正把握人生、命運當中最重要、最本質的部分,從而用自己的行動去改變人生、改變命運,還得靠智慧。
明朝有位名叫袁了凡的人,他有一種“順天應命”的人生態度,認為一切都是注定的,不需要刻意追求。有一年,他去拜訪一位名叫雲穀的禪師。雲穀禪師對他說,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修養內心,增進品德,就可以改變命運。袁了凡告訴禪師,按算命的說,他自己考不上進士,而且沒有兒子。雲穀禪師問,“你自己想想,你能考到進士嗎?應該有兒子嗎?”
袁了凡想了很久,說“不應該”,並承認他自己性格上有很多缺點,性格急躁,心胸不開闊,不能容人。有時還仗著聰明來壓別人,任性,說話不注意。脾氣也不好,又喜歡喝酒,喜歡徹夜遊玩,不保養身體等。他認為這都說明自己德行不夠,所以不應該有福氣。雲穀禪師說,“你今天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就可以改正……務必要積德,務必要寬容,務必要有愛心,務必要愛惜身體。”袁了凡接受了他的教導。在佛前做了懺悔,並且表露心願,發誓要做三千件善事,以報答天地祖宗。後來,他的性格大大改善,命運也越來越好。
聰明並不等於智慧,袁了凡也很聰明,可是如果沒有雲穀禪師的點撥,他很可能一輩子就這樣庸庸碌碌過活,一事無成。
其實真正有智慧的人,沒有一定要做什麼,也不一定非要表現什麼,他不會自以為有智慧,隻是能夠對生活不起煩惱,恰到好處地應對處理外界的各類人事。而自以為聰明的人,往往對這種聰明機巧引以為傲,甚至想要用聰明才智來為自己謀取私利。他們常常煩惱纏身,弄不清自己真正的目標和需求。
什麼叫恰到好處地應對外界?就是說心裏有譜,什麼樣的人事都看得清,看得透,所以應對起來知道分寸。比方講,一個人好好地工作、生活,結果有惡人來害他,擾亂他的工作和生活,造謠生事,毀謗他,或者在他前行的路上給他製造阻礙等等,這個時候,他卻隻是安安靜靜地應對外界的擾亂、議論、阻礙,很冷靜,很沉著,不管對方出於什麼目的,基於什麼樣的理由,他都能夠自然而然地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容忍並消化掉對方的惡意,不給自己製造苦惱,也不給對方製造更多傳播惡的機會。
如果是那些半調子聰明的人,很可能就會想辦法去報複對方,以牙還牙,他們隻顧著應付眼前,無暇顧及將來,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造成更大的麻煩:一方麵,他們活在自己睚眥必報的狹隘當中,並不快活;另一方麵,他們的行為和心念也會招惹來更多的惡,讓未來的生活陷入更多的煩惱中。
所以說,能夠恰到好處地應對生活,這是一種智慧。若能放下半調聰明,專心去修養智慧,然後用智慧來指引人生,就能少走彎路、歧路。
一步一步,不能亂走
佛教常勸世人要“活在當下”。所謂“當下”就是指:你現在正在做的事、待的地方、周圍的人;“活在當下”就是要你把關注的焦點集中在這些人、事、物上麵。
我們平日裏坐禪便是如此。和尚當初向學僧講解規儀,說“行、住、坐、臥,行如風、立如青鬆。行步如雁行,一行一行地不能亂走。坐如鍾,如釋迦牟尼佛一樣打坐,雙腿一坐,兩手結彌陀印,眼觀鼻,鼻觀心,頭不能搖來搖去,眼不斜視。坐如鍾,像一口鍾,穩穩當當地,不東倒西歪。”
這些規儀體現出來的一個道理,就是要注重當下,在當下修行。行住坐臥,都要靜定於當下,然後在每一個當下裏去體悟禪境。離開了“當下”,這一切的規儀就失去了意義。製定規矩、儀態的目的是什麼?我們打坐,為什麼要有規定的姿態?這都是為了參禪修行。比如,打坐是人的身心最平衡的一種姿態,所以打坐可以靜心,可以入定。如果身體在這裏行住坐臥,心卻飛向了別處,根本就不在當下,那也用不著這麼多規矩。
任何修行都必須在當下完成,假如說,我們總是把修行的成果寄予未來,那麼,當下的修行也就不會有任何收獲。不能夠懷著平常的心態,一步一步,規規矩矩往前行,我們的步伐就很容易變得亂七八糟,從而影響到將來的發展。
唐代的文益禪師去參訪著名的桂琛禪師,感到沒有什麼收獲,便向他辭行。桂琛禪師把他送到了寺門口,指著院中一塊石頭說道:“你平時常說‘三界唯心’,你且說說,這塊石頭是在心內,還是在心外?”文益說:“既然三界唯心,自然是在心內。”桂琛說:“一個四處行腳的出家人,為什麼要在心裏頭安放一塊大石頭呢?”文益無法回答,便放下包裹,留在寺中繼續參禪。一個多月來,文益每次呈上心得,桂琛都予以否定。直到文益理盡詞窮,桂琛才告訴他:“若論佛法,一切現成。”這一句話,使文益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