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1 / 2)

穿過厚重的銅門一路往西,越走進天牢深處便越陰森,潮氣大得似乎要迷住人的眼。

這裏是刑部大牢最肮髒的所在,石板地的凹陷處有腥臭的積水,牆角長著厚重的苔蘚,就連那地上鋪著的草墊,也因牢中的濕氣而裹上一層淡淡的白黴。

閉上眼,甚至能聽到蛇蟲鼠蟻的吱吱聲。

“郡主,前麵就要到了。”牢頭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石門,從腰間摸出一副鑰匙。

“咳咳,多謝你。”金狐將削瘦慘白的雙手往手抄中攏了攏,從嘴角擠出一個笑。

金狐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曲裾,外頭披著落地大鬥篷,褐色的眸子隻管盯著被汙水浸濕的裙擺,一雙手緊緊攥在手抄中。她甚至不敢抬眼看那扇石門,仿佛那黑洞洞得石門後麵會跑出什麼洪荒猛獸似的。

牢頭點了點頭,將厚重的石門被緩緩打開,金狐的心也隨著那陣怪異的開門聲而緊縮。

石門後的牢房腥臭不堪,辨不出顏色的屋頂如水牢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滲水。不大的石室裏關著個人,靠坐在正對門的那麵石牆上,鎖住他的鎖鏈一頭嵌在石牆中,另一頭是兩隻古銅色的鐵爪,牢牢地扣住他的左右肩胛。

那人似乎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金狐手中燭台的一點微光竟也刺得他閉上了眼,繼而又緩緩將狹長雙眸睜開些許。隻見那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帶著錯愕,緩緩地睜大開來。

“金狐?”那人看著她,好似有些不信,卻還是嘶啞的叫出所見之人的名字。

僅僅隻是聽見那人的聲音,金狐已經覺得腳跟一陣發軟,踉蹌一下才快步向蜷縮在牆角的人走去。可將要行到他麵前卻停下了腳步,手中的燈燭兀地掉到地上,濺起一片火光後就地打了兩個滾,便因那滿地的潮氣而滅了。

牆根下的人全身上下都是血,看不出顏色的囚服被浸得黏黏膩膩。兩隻鋒利的鐵爪扣住他的胸骨,隨著他的呼吸,暗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湧出,一股一股的結成血痂黏在身上。

金狐見到那人的樣子,怒得全身都在顫抖。這人是天子!是這天下的王!數日之前大好江山還是他的!而如今……卻被自己的皇弟與皇後所害,身陷囹圄,受到這樣的屈辱……

她的牙根被自己咬得滲血,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皇……”

“叫不得。”話未出口,就被蕭獻厲聲打斷,“你怎麼來了京城?這個時候,你不該來這裏。”

“他們……竟將你關在這種地方!竟敢這樣對你!”金狐仿佛沒有聽見蕭獻的話,隻一麵喃喃說著,一麵感到怒氣自胸口洶湧而上,隨即開始劇烈的咳喘。

少頃,幾滴朱紅飛濺到月白衣衫上,幽暗中顯得分外刺目。

“你的身體……已經差到這個地步……”蕭獻驚愕地抬起眼,正對上她慘白削瘦的臉。

金狐卻全然不管自己咳出來的血跡,蹲下身抬起骨節分明的手,將蕭獻臉上粘著血的黑發撥到一邊。

她捏著蕭獻的手腕替他診了脈,眸子裏的怒氣便更盛了,隻是在看著蕭獻時又將那怒火掩了過去:“出了這樣的變故,我怎麼能不來……咳咳……怎麼會這樣?成王怎會突然就反了?”

蕭獻垂下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少頃才突然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你果然是來看我的笑話。”

“什麼……笑話?”金狐愣愣的,要收回的手僵在了空中。

“怎麼會出這樣的變故,你這樣聰明的人竟會不知?你來這裏無非就是想說:瞧瞧你當日做下的決斷,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蕭獻冷笑一聲,“你大可以盡情地取笑我。不過我要告訴你,即便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她!即便是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永遠進不了我的心,我的心裏永遠隻有她一個人!她背叛了我,可心裏還是隻有她,永遠不會有你一分一毫的位置!”

金狐愣愣地看著蕭獻,眼眶開始泛出些許淺紅,閉著眼壓抑了半晌才略微平靜下來道:“不是來看笑話的,這一點也不好笑。況且我一直知道,你與我隻是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你說你我之間有兄妹之情?”蕭獻打斷她,就好像是聽了一個笑話,“我孤家寡人,哪來什麼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