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指著前方靠窗的地方道:“這裏,這裏應該有一尊佛像的。女王陛下會在重要日子裏上來向佛祖祈求祝福。”
說著這話,他跪在那裏,憐惜地摩挲著那本應該放置佛像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狂風刮過,呼嘯的風從佛塔窗口吹進來,韓越忙護住頭臉閉上眼睛,蕭秩也反應敏捷地起身抱住韓越。
片刻之後,風停了。
佛塔中的灰塵在經過暴風肆虐後變了樣。
蕭秩的目光再次環視過這裏,最後他的目光停在某一處。
那個地方,有一個泥綠色的石頭在細沙之中露出了一點顏色。
蕭秩陡然一震,一個箭步衝過去。從那細沙之中撿起了那塊泥綠色的石頭。
韓越目光直直地盯著那塊石頭,已經是口不能言,渾身輕顫。
蕭秩拿起那塊石頭來,仔細地擦拭了上麵沾染的細沙,露出了石頭的真麵目。
卻見那塊石頭為豔亮的泥綠色,光滑圓潤,上麵赫然刻著一行小字。
那是樓蘭古國所用的吐火羅語。
當蕭秩的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的時候,整個人僵在那裏。
他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就這麼盯著那行字。
韓越拚命地壓抑下渾身的顫抖,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蕭秩,這,這是什麼……”
蕭秩卻仿佛全然沒聽到韓越的話一般,他用一種近乎瘋狂的目光盯著那塊石頭,盯著那行小字。
許久許久後,他忽然噗通一聲跪在那裏,仰起頸子,哈哈大笑。
笑聲撕裂而痛苦,仿佛是從胸臆最深處發出來的。
韓越忙撲過去:“蕭秩,蕭秩,你怎麼了?”
蕭秩卻依然沒聽到她的話,他整個人此時已經陷入了一種痛苦的瘋狂中。
他撕心裂肺地低吼,吼得猶如喪家之犬:“女王,女王陛下,是我錯了!我錯了!”
他雙手捧著那塊石頭,瘋了一般從窗口跳下去,仰頸向天,痛苦悔恨地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對著這渺茫無際的天,對著這千年的風沙,對著這廣袤神秘的沙漠大聲喊道:“女王陛下!曼戈,曼戈!我錯了!”
湛藍的天空下,又有一陣風沙吹過,恍惚間仿佛有駝鈴清脆的聲響傳來。
蕭秩的聲音蒼茫而沉厚,就這麼回蕩在空曠的沙漠中,回蕩在這一片殘敗的廢墟中。
他就這麼呼喚著他曾經的女王陛下的名字,那個他從來沒有敢喚出口的名字。
然而卻已經晚了一千九百八十年。
就在這一千九百八十年的光陰裏,他的女王陛下,他的曼戈,那個身穿白衣的少女,早已經消失在這蒼茫的天與地之間,早已經化在了這浩瀚無邊的沙漠中,不留下一點痕跡。
他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就這麼頹然地倒在佛塔下。
渾身縮作一團,痛苦得幾乎全身都在抽搐。
韓越走到他身旁,蹲下來,默默地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蕭秩反手將她抱住,狠狠地抱住。
他灼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他嘶啞而無奈地道:“韓越,是我錯了,我錯了……”
他就像個小孩子一般在哽咽。
韓越什麼都沒說,隻是摟住他的脖子,輕輕撫摸著他黑亮的長發。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再次想起了駝鈴聲,清脆悅耳。
韓越微驚,抬頭看過去。
假如說之前那陣駝鈴,她會誤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那麼現在的駝鈴聲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實,是短短不會假了的。
蕭秩也從剛才那場極度的痛苦中緩解過來,用帶有紅血色的眸子向著駝鈴的方向望過去。
隻見遙遠的沙丘盡處,就在那規則而美麗的沙丘波浪線中,確實有一隊駱駝正高昂著頭,一步步地向著這個方向行來。
韓越咬緊唇,低聲說:“看來這一次,我們想死也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