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前來請降的劉敬宣,桓玄非常高興,任何人撿到這樣的大餡餅都沒法不興奮,這標誌著進京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了。為了麻痹劉牢之,桓玄舉辦盛大的酒宴,款待劉敬宣,還特意搬出自己珍藏的名家書畫與劉敬宣一同觀看,那情形著實是親密無比。劉敬宣乃實誠人,對這套把戲信以為真,而桓玄的左右都在一旁偷笑。
朝廷的討伐軍統帥司馬元顯在聽說劉牢之倒戈,桓玄軍陸路已到新亭(今江蘇南京市南,臨江依山所築的軍事要塞)時,連忙離開住了半個月的“船上賓館”,逃回建康城。三月三日,司馬元顯壯著膽子集合守軍,出城布陣於宣陽門外,築壘防禦。此時軍心已亂,還沒見到桓玄軍隊,就有傳言說:桓玄已經到朱雀橋(在今南京市南秦淮河上,劉禹錫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說的就是此處),士兵開始逃亡。桓玄軍的前鋒小隊剛出現,隻喊了一聲:放仗(繳槍不殺)!晉軍便完全崩潰,四散逃命!
司馬元顯幾乎孤身匹馬,倉皇逃進城中。平日裏“捧月”的“眾星”們,此時差不多跑了個精光,隻剩下張法順還跟著他。巨大災禍終於降臨,打掉了司馬元顯身上的最後一點自信,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華彩,讓他重新變成一個無助的孩子。恍恍惚惚間,他逃進司馬道子的宅第“東府”,向父親問計。司馬道子那兩下子還不如兒子呢,能有什麼好主意?父子倆隻能抱頭痛哭。
稍後,曾是司馬元顯身邊馬屁軍團骨幹之一的從事中郎毛泰,帶著人闖進東府,逮捕司馬元顯,將他押解到新亭碼頭,綁在拴船的石欄上,當著眾人的麵一條條地數落他的罪狀!曾經不可一世的會稽王世子此時似乎已神誌不清,隻是喃喃自語:“我讓張法順害了,我讓王誕(王導的曾孫,曾勸司馬元顯不可殺桓修、桓謙兄弟)害了!”直到此時,他仍然隻是諉過於人,沒有反省自己。
毛泰同誌的事跡說明: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少牆頭草,越是在官場,這種植物生長得越茂盛。三月四日,朝中高官們聲稱奉皇帝旨意,出城迎接慰勞桓玄大軍。桓玄便在眾多高官諂媚的簇擁下,得意揚揚地進入建康,持續了多年的昌明黨與道子黨之爭,至此完全畫上句號,東晉進入了桓玄時代。為了顯示撥亂反正,當天廢止了剛剛使用不久的“元興”年號(司馬“元”顯再也別想“興”了),恢複舊年號為隆安六年。
桓玄當政後的首要大事當然是給自己和自己人加官晉爵,於是讓司馬德宗下詔:一、任命桓玄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揚州牧,總理朝政,加黃鉞;二、任命桓玄的哥哥桓偉為荊州刺史;三、任命桓謙為尚書左仆射;四、任命桓修為徐、兗二州刺史,頂替劉牢之掌管北府;五、任命桓石生為江州刺史;六、任命此次立下大功的謀士卞範之為丹陽尹。
除了這幾個自家人,為了顯示新政權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桓玄也提拔了一批有名望的非嫡係人士,頭一個便是王謐。王謐是王導的孫子,就是當初慷慨解囊,替劉裕還賭債的王長史。他在桓玄起兵之前,奉朝廷旨意前往荊州傳詔,桓玄認為他家世高貴,素有清譽,非常適合給自己裝點門麵,便把他留下來,殷勤款待,極為禮遇。桓玄掌權後,王謐被任命為中書令,成為新政權的核心人物。
新領導班子的重要成員還有殷仲文、劉邁、刁逵等。殷仲文是殷仲堪的堂弟,同時也是桓玄的姐夫,原任新安(今浙江淳安)太守。他在得知桓玄起兵時,棄官前往投奔,堅決站在小舅子一邊,與堂哥和司馬元顯劃清界限,因此得到桓玄的賞識。劉邁曾是殷仲堪帳下參軍,得罪過桓玄,等桓玄打進建康時,他專程跑來進見。桓玄板著臉訓斥說:“你還敢來見我!不怕死啊?”劉邁回答:“射小白帶鉤的管仲,斬重耳衣袖的寺人披,他們都沒有死,所以我自知不死。”桓玄此時心情正好,劉邁的馬屁拍得又很上檔次,再加上提拔一個無害的舊怨很能收買人心,因此劉邁也得到收用。還有前廣州刺史刁逵,原先進京述職,被桓玄強留收用,現任命為豫州刺史,接替司馬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