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失算(1 / 1)

與劉裕預料的不同,荊、雍叛軍並沒有被他大兵壓境的聲勢嚇倒。他們一方麵派出使臣,同時向後秦和北魏求救,如果這些“遠水”能夠到達,實力上就不弱於劉裕了;另一方麵,乘討伐軍行動遲緩的機會,選擇了主動出擊,一馬當先者,是雍州刺史魯宗之和兒子魯軌。

此時,屬於劉裕一方的江夏太守劉虔之駐軍三連,修築橋梁,並積聚了大批糧草,等待討伐軍的到達。沒想到最先到的不是檀道濟,而是魯軌。這位魯公子,有一個很有個性的小名象齒,擅長弓馬,勇力絕人,是一員猛將。他發動奇襲,擊斬劉虔之,繳獲大批輜重,當頭給了討伐軍一個下馬威。而且由於檀道濟、朱超石原本指望著劉虔之的糧草,劉虔之的失敗讓他們的補給落了空,結果直到這次戰爭結束,檀、朱部始終未能參戰。這次失利其實已給此次討伐敲了一記警鍾,但劉裕仍沒有注意。

稍後,魯宗之、魯軌率得勝之師南下支援司馬休之,與越過江夏口的徐逵之大軍交戰於江陵城之南的破塚。象牙果然是硬的,徐逵之白白是劉裕的女婿,嶽父那種出神入化的用兵技巧,一點兒也沒學會。一場大戰下來,討伐軍慘敗,先鋒司令徐逵之、將軍王允之、沈淵子陣亡,隻有蒯恩敗而不亂,打退魯軌的追擊,安全撤回。

這次西征的開始階段,可謂敗得一塌糊塗。究其原因,主要是劉裕過分低估了司馬休之那兩下子,在此役開始時,連劉裕自己都沒有進入臨戰狀態,在他影響下,討伐軍將士們也都是抱著“輕輕鬆鬆取勝,平平安安回家”的念頭來的,根本沒有打大仗的心理準備,臨戰之時,自然顯不出他們該有的水平。

而反觀另一方,由於司馬休之被整,給司馬氏皇族及非劉裕嫡係的地方實力派們敲響了警鍾,他們都已經感覺到了劉裕咄咄逼人的攻勢,而且受到威脅的已不僅僅是榮華富貴,還有身家性命,形勢迫使他們不得不奮起反擊。因為他們已無路可退,所以戰鬥意誌非常堅定,能夠超水平發揮。

總之,太過輕敵的劉裕本來想栽培徐逵之,不成想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女兒和女婿。這個錯誤的性質與當年慕容垂讓慕容寶掛帥征伐北魏有幾分相似,當然後果沒那麼嚴重,畢竟司馬休之不是拓跋珪那樣的高手,而劉裕的身體也還很壯實。

因為唇亡齒寒的體會已感同身受,所以從劉裕製造司馬文思案開始,到整個戰役期間,各地發生了多起反抗劉裕事件,其首領多是姓司馬的晉朝宗室。這大概是已有一百多年曆史的晉朝在最後滅亡前,司馬家族的人迸發出的最後一縷血性。

在廣陵,受後秦支持的司馬國璠兄弟悄悄潛回國內,秘密聚眾數百人,乘夜突襲府衙,並射傷留守的南青州刺史檀祗(檀道濟的哥哥)。好在檀祇臨危不亂,對左右說:“敵人在夜晚襲擊,就是想趁人不備,他們的人數一定不會太多,天亮必然逃走。”便耍弄了一點詭計,吩咐更夫,提前打五更,聽到打更的司馬國璠兄弟部眾誤以為天快亮了,不敢戀戰,果然從城中撤走,白白死傷百餘人,行動失敗。

在國都建康,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一支首領不明的數百人武裝,乘夜突襲建康城東北郊的冶亭,一時京城大震,人心惶惶。幸虧留守的將軍劉鍾反應及時,迅速將其消滅。

而對劉裕更大的打擊來自南燕故地。北青州刺史劉敬宣手下一名參軍司馬道賜,是晉朝皇族的疏遠支係。大概他覺得晉室的興亡司馬家的人都有責任,在得知劉裕討伐司馬休之的消息後,義憤填膺,秘密串聯了同僚辟閭道秀、王猛子數人,密謀刺殺劉敬宣,然後據青州響應司馬休之。不久,他們乘一次與劉敬宣單獨召對的機會,王猛子出手將劉敬宣砍死於坐席。不過他們行事不夠縝密,讓劉敬宣的左右聞訊,一起動手,迅速將他們打敗,司馬道賜、辟閭道秀、王猛子三人都被殺死。這次變亂雖然被消滅於萌芽,但劉裕因此失去了此生最忠實的摯友……

也許正是因為此役初期的失利和各地發生的反抗,迫使劉裕對司馬皇族的能量做出新的評估,認識到他們並不像自己原先以為的那樣軟弱無力,從而為他後來弑殺晉安帝和晉恭帝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