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有這種慌亂恐懼的心情了?
楚聲抿緊唇,竭盡全力禦劍時,眼前有些模糊,仿佛時光就在身邊倒流,抓也抓不住。
楚聲甚至覺得有些頭痛:傅重儀或許時日不多了?
傅重儀是個怎樣的人?他就像水,看著溫和平靜,實則柔韌堅強,還會有瘋狂的時候……就像現下安在他身上的這條手臂。
心裏堵得發慌,難受得眼睛發澀,楚聲恍惚地想起他和傅重儀初見時的模樣。
他生性溫和優柔,父親楚霜天擔憂他未來無力接管楚家、保護好小弟,令他遊走四方曆練自身。楚聲也知道自己的缺陷,狠狠心到了金河,初到金河時,便遇到了傅重儀。
青衣男子清清皎皎,溫潤如玉,眉梢眼角都掛著淺淺笑意,不是絕頂的俊美,卻讓人有一種春風拂過的舒適,心生好感。
楚聲一開始還想過去和這般氣度不凡的人結交一下。
這個想法在傅重儀懷中的狐狸撲過來那一瞬間破碎。
楚魚和楚魚的二哥小時候都被山上的野狐狸抓傷過,這導致楚聲對狐狸的印象一直很差,何況他有些微潔癖,這狐狸一臉蹬在他臉上,他沒砍死這狐狸已經算很克製了。
傅重儀還在旁邊笑:“它很喜歡你啊。”
楚聲的臉色臭臭的,不想和他說話,卻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算是回了禮。
發生這件事後,結交的心思就淡了些,沒想到隔日兩人就被分配到了一個修士小隊,由傅重儀領帶,他來輔佐。
正道修士大多都比魔修心高氣傲,更何況楚聲和傅重儀都極為年輕,也沒有自報家門,才剛開始巡遊,就有人擺架子不樂意了。
楚聲除了關於楚魚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都強硬不起來,還在思考著怎麼把這些人勸好,傅重儀已經湊上去開始緩和,不過多久就和其他人熟稔起來,稱兄道弟關係頗好。
傅重儀長袖善舞,永遠都有最好的方法讓這些人心悅誠服。
楚聲自然比不上,想到自己經常在這點上被父母訓導,鬱悶之餘,越看傅重儀越覺得他像他懷裏那隻狐狸。
小隊巡遊風平浪靜了幾日,被魔修埋伏了。
還是很少出現的禦獸宗修士,同行的都是練氣修士,楚聲和傅重儀為了護他們安全逃離,手忙腳亂之下,一起被俘了。好在抓到他們的人有點眼光,看到他們衣袍上的家族紋飾,再一看兩人手持的上品仙劍,知道不能亂殺,隻把他們抓回去囚禁起來,待遇也還好。
畢竟正魔大戰停歇百年,就算以後避免不了要打起來,但肯定不能現在打。金河前線的小摩擦也代表著微妙的和平,死的都隻是一些練氣期的炮灰,身份高的,修為高的,現在還不能死。
楚聲雖然性子溫和,但也有幾分名門的傲氣,被俘虜了臉色自然不好看,再一看到房間裏僅有的一張床,臉都要青了。
傅重儀卻淡定自若,笑道:“其實我早就想問了,兄台袖上紋的是紅楓,就在下所聞,也隻有焦霞楚家是用紅楓當家紋……”
楚聲邊嫌棄地打量床上的物件,邊點頭肅容:“在下楚聲,閣下是?”
畢竟第一印象不好,現下又是尷尬的獨處,他實在不太能勉強自己笑出來。
不過互通姓名卻是必要的。
傅重儀看他嚴肅緊抿的唇角,眉眼一彎,笑意更深:“在下臨瀾傅家,傅重儀。”
傅家?
楚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傳聞裏跳崖而死的傅嵐雪,轉念一想,又覺得傅重儀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正在思考從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又聽到傅重儀道:“楚公子這幾日從來不直視在下,也不願說話,莫非是討厭在下?”
楚聲搖頭。
傅重儀道:“難道是因為這隻懶狐狸?”見楚聲的神色略有鬆動,他低頭看了看懷裏掙紮著要撲向楚聲的狐狸,沒藏住話,道,“這是祖父抓來送給我的,說是可以找到我的命定之人……”
楚聲眉尖一抽,臉色有些寒了:“傅公子,請注意言辭。”
傅重儀從善如流:“是在下口誤,楚公子不必介意。”
兩人說完,無言相對,麵麵相覷。靈力被封了,不能打坐,從天亮相對到天黑,兩人還是撐不住,一起爬上了床,一個在左一個在右,睡前隔得老遠,楚聲也出奇地睡得踏實,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傅重儀摟在懷裏,是極為親昵緊貼的姿勢。
那隻白狐還緊靠在他的頭邊,蓬鬆的大尾巴一動一動的,弄得他發癢。
……何況男人嘛,外表再怎麼溫潤如玉,還是個男人,早晨時小弟都會忍不住彰顯一下存在感,兩人貼得這麼近,楚聲都能清晰感受到了……
傅重儀迷茫睜開眼,“早啊楚公子。”
楚聲臉黑,然而每天醒來時不是他抱著傅重儀的腰,就是傅重儀摟著他的背,中間偶爾夾個狐狸,相依相偎,睡得香甜。
楚聲頭痛之下,越來越思念他可愛的小弟了……
小弟才是他生命中的太陽,就算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見到小弟也會開心。
楚聲默默蹲在門邊等待正道來贖人。
誰知道這一出門就和一個魔道女修撞見了。
還是個喜歡楚聲這種類型、私生活頗為淫\/亂放蕩的女修,看到楚聲的瞬間就兩眼放光,淫詞浪語不絕於耳,楚聲再怎麼生性溫柔也給氣得眼前發黑,卻因受製於人動不了手,隻能默默忍耐,不去理會。
魔道女修自然不可能像正道女修那般矜持,做什麼都要顧及一下名聲和身份,幾次三番得到楚聲的冷臉,終於惱羞成怒,半夜三更偷偷溜進了房間。楚聲和傅重儀立刻驚醒,聽到這魔女揚言要把楚聲生米煮成熟飯、帶回家去生孩子時,傅重儀無言片刻,終於克製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楚聲的臉色慘不忍睹:“……”
兩人半夜時老是會糾纏到一起,這次也不例外,被魔女的突然到訪驚嚇到,都還未發覺兩人是緊緊靠在一起、手拉著手的。
……
其實那個時候就能看出點門道了吧。
耳邊的風聲嗖嗖而過,楚聲垂下眸子,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想到那時候傅重儀突然把他揪過去、二話不說掐起下頷就吻上來的場景,心中突然漫上絲絲痛意。
他其實是有些麻木的。楚魚告訴他真相時,他腦中轟地一聲,剩餘的隻有恐慌和麻木,卻不覺得心痛難忍,不想隻是稍稍觸及以前的回憶,便痛苦得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