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你看對麵的潘老四。”戴書嵐指著對麵的一家雜貨鋪說道：“他們守著自家的生意，勤勤懇懇，踏踏實實，雖說沒掙到大錢，可是一家人衣食無憂，父慈子孝，不是很好嘛，夫人年齡大了，就盼著你能……”
“資本主義來了！”東方億銀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盡管不想用冷麵孔對待戴書嵐，但還是受不了他長輩一般的說話方式。
“什麼？”戴書嵐沒聽明白。
“資本主義來了！”東方億銀又重複了一遍，梳攏著腦子裏的思緒，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隻是厭煩戴書嵐的說教，他總是試圖用封建時代的倫理綱常來規勸、約束自己，而這一套東西，即將退出曆史舞台。
“錢很快就會主宰一切，不僅是櫃台上的貨物，還有女人的身體、男人的尊嚴、有形的東西、無形的東西，也許還有道德、良心、友情、親情、甚至是公平和正義，都會被標出一個價格，公平買賣，但你必須要有錢。”
“一派胡言！”戴書嵐氣的渾身發抖，他是讀著聖賢書，在封建綱常的規矩中長大的，他可以不領工錢，幫著東方家渡過難關，這是淩駕於主仆之上的友情，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能夠擺出長輩的架勢來，規勸東方億銀。
“當金錢統製了這個世界，還有誰能夠安貧樂道，戴先生，你所說的道已經快要死掉了。”東方億銀語重心長的說著，好像是在給一個小孩子講道理。
“你，咳咳。”戴書嵐氣的連連咳嗽，但他至少明白了一點，東方億銀不是東方宏，他們之間隻存在主仆關係，倘若用東方億銀的話來說，那就是雇傭關係，自己隻是他花錢雇來的一個工人，可以多幹活，但不需要多說話。
“哎！我老了。”戴書嵐歎息一聲，覺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頓時有些心灰意冷，說道：“身體越來越差，隻怕是幫不上……”
“戴先生！”宋清輝扯了扯他的衣服，小聲說道：“今天是夫人過壽的日子，這些事還是過幾天在說吧。”
戴書嵐和宋清輝走了，東方億銀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那間雜貨鋪，說句心裏話，他很感激戴書嵐，甚至有些喜歡，尤其是他身上的那種品格，在以後的世界中，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以至於消失了。
但東方億銀並不打算做一個這樣的人，因此很討厭他喋喋不休的說教。
對於剛才所說的話，東方億銀突然覺的很有深度，並仔細的回味著，他不敢斷言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真諦，但至少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太多的例證。
看看李萬基，他背信了當初的承諾，在東方宏屍骨未寒之計，猝然發難，用道德換來了洋火廠，還有芙蓉，這個可憐的女人，從眼淚和苦難中堅強的走出來，用良心和謊言還有身體換來了眼前的身家。
在看看自己，從一個沒有背景的無名小卒，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變成了東城的老大，並且侵入了許俊才的地盤，而自己付出了什麼呢？尊嚴、道德、誠實、或許還有肉體，至少和芙蓉睡覺的時候，他並非心甘情願。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你沒有把它當做成功的母親。
東方億銀好像明白了，要想對付芙蓉，他必須得到更多的支持，而要得到這些支持，就必須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這樣，別人才願意和自己交換，就像劉鳳瑋，因為自己能把劉友德變成一個好人，她願意親自為蒙氏唱戲，但要想體現自己的價值，必須付出更多的東西，也許比尊嚴、道德、誠實、身體更加的寶貴，當然，也許還是這些東西，但必須付出的更加徹底，堅決。
六月天長，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但太陽仍舊沒有落山，蘭芷走到東方億銀身邊，說道：“少爺，娘還在睡著呢，你要是餓了，我先給你做些吃的。”
“不用麻煩，我還不餓。”
“不麻煩。”女人的心是細膩的，蘭芷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東方億銀對她的態度比起從前有了改變，雖然隻是細微的變化，她也能敏銳的感覺到，因此，更加的想在他麵前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