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都掛滿了用金花點綴的乳白色羅緞布織錦,在房間的凹處,有一樣長靠台模樣的東西,上麵放著幾把寶劍,劍鞘是純金的,劍柄鑲嵌著一顆顆晶瑩奪目的夜明珠,從房頂垂下一盞荒雷火琉璃燈,外形和色彩都很精致,腳下踩的是能陷至腳踝的絨毛地毯,數道門簾垂落在門前,另有一扇雕花窗柩通向房外的假山池塘,整間房裏一塵不染,仿佛世間淨土,每一次阿音敲開門時都會被眼前大雪一樣的亮白驚豔一下。
阿音看到房間的角落裏搭建著一個小小的祭桌,桌上整齊擺放著兩扇牌位,漆黑的牌身,金筆龍蛇的字跡,筆跡蒼勁有力,似要躍出牌麵,左麵是‘亡母林氏月人之靈位,’卒於乾定庚子年元月一日,右麵是‘亡父荊氏遠圖之靈位’卒於乾定庚子年元月一日,牌位前的小香爐積滿了厚厚的香灰,旁邊的供桌還有一小把未拆開的香燭。
“林月人?荊遠圖?伯母跟伯父嗎?”阿音小聲念著,拿出來兩支新的香燭點燃,嫋嫋的熏香冉冉升起,隨後插進了香爐中,丫頭認認真真的拜了三拜,然後看著靈牌若有所思,“難怪荊茗過年的幾天都悶在家裏不出門,原來是伯父伯母的忌辰啊,元月一日,那時候該是嬋娟團圓之日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荊茗那時候......一定還很小的吧......那麼小就要承受這些......該要吃多少苦頭......”
想著想著,阿音胸口就為荊茗一陣難受,又依稀記得在紫衿鄉的時候聽街坊談過,現在是大周國的第十五位人皇,國號天定。而記得上一位人皇,荊氏皇朝的第十四位,在位最後一年的年號便是乾定庚子年,之後奉聖娘娘撫養長大的皇子荊遠文便登基做了人皇,如此一說,現任人皇還是荊茗的親叔叔呢。
又在房裏等了會兒,也不見有荊茗回來的動靜,阿音在房裏等得無聊,便闔了房門離開,心想一連憋了十幾天的荊少心血來潮的出去玩了?
“不會吧,荊茗正月裏一向不出戰王府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應該還在府裏。”桐伯穿著寬大的棗紅衣袍,摸著碎胡子直搖頭,頭一晃,幾縷斑白從側麵現出來。
“到處都找過的,荊茗,不在的。”阿音晃著小腦袋,絲滑的黑發被風吹的漫天飛舞。
“嗯......對了!”桐伯突然一拍手,記起來什麼,恍然大悟狀,“我知道了,荊茗該不會是去那裏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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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磚瓦,綠的窗欞,白的欄杆,黃的牆裙,高大的楊樹枝杈被日光照射下來斑駁的光影,疏影張揚,像是群魔亂舞,阿音走進這處隱蔽的別院,阿音從未想到過在戰王府一座不起眼的院子裏,還能再隱藏一所窄小的院落,想來也對,偌大的戰王府屋落綿延整條街道,覆壓百十餘丈,北構西折、廊腰縵回、簷牙高啄、盤盤囷囷,遮天蔽日,蜂房水渦,長橋臥波,想要藏起來一座小院子,豈不手掌一翻那麼簡單的事情。
走在院子裏,靜謐成一片,沒有任何動靜,就仿佛與俗世隔絕了一般,遙遠的天際隱隱傳來鳥鳴,嘰嘰喳喳,交頸而談,給阿音不安的心裏平添了幾分安慰。
院落不大,若不是仔細看都難以發現鎖住院子的小木門上掛著插進鑰匙的銅鎖,裏麵隻有一間簡陋的瓦房,上麵爬滿了落葉,前陣子從天抖落下來的雪團子尚有幾簇沒來得及化開堆在了屋簷上,院子裏用掃帚清出一條路,其餘的角落則是堆積著厚厚的塵土,有那雙熟悉的白鹿皮靴踩過去的腳印。
阿音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抿著薄唇朝著瓦房內過去,在外麵喚了幾聲,並沒有回應。探過腦袋去看,發現瓦房裏麵亂七八糟散了一地東西,一張黑色的粗布簾子掛在角落遮擋。地上東倒西歪的是幾隻大紅木箱子,裏麵有的放著金銀器皿,有的放著光霞蒸蔚的璀璨明珠,有的放著簡樸製約的老古董,正是前些日子擎龍代替奉聖娘娘送來戰王府的新年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