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鍾後,第5次遭遇戰爆發了,英國戰列艦同樣沒參加。第13分隊的皮塔德號驅逐艦發現右舷600碼處有5到6個艦影正向東南方前進。
當時站在甲板上的一名軍官後來回憶說:“當接近後我們看見它舷側巨大的起重吊架,明顯是德國軍艦。這時它打出識別信號燈,兩紅一白。由於本艦在白天已經用完所有魚雷,現在隻能轉身逃走。這時它前方的探照燈打開,副炮開始向我們射擊,覺得艦體抖得厲害,一定中彈了。現在可以看到4艘敵艦,第2艘也朝我們開火,前甲板中彈。幸運的隻擊中船頭,還有足夠動力逃跑。後麵的特波蘭特號沒這麼走運,被多發150毫米炮彈擊中,德國帶頭的戰列艦把它撞成兩節。”
擊沉特波蘭特的是V-71號魚雷艇發射的魚雷。不管怎樣,公海艦隊繼續突破,強行擠開英國第9、10、13驅逐艦分隊,這些驅逐艦和5英里外的馬爾巴羅同樣繼續保持著無線電緘默。最後一道薄薄的防線是斯特靈中校率領的第12驅逐艦分隊。旗艦福克納號在6月1日淩晨1時55分發現右舷有戰列艦出沒,以25節航速從後方45度接近偵察。確認是德艦後,2時雙方開始平行前進,2時02分福克納發射第一發魚雷,擦著德國艦隊第二艘的艦艏過去;2分鍾後發射第二發魚雷,這時德國人也發現英國編隊,戰列艦的炮火和巡洋艦紛紛靠攏過來。昂斯勞特號被德國石荷號戰列艦170毫米副炮擊中,奈索爾也吃了一發150毫米炮彈。
坐在波墨恩號戰列艦的博肯上校望著指揮塔外的景象,一路上的炮火、爆炸、探照燈和燃燒的艦艇,便是德國公海艦隊逃生的航標。戰場上到處可見小口徑火炮連續發射的閃光,間或夾雜著一兩聲魚雷爆炸的巨響。半小時後,等到英國驅逐艦的攻擊勢頭逐漸減弱下來,舍爾才命令他的戰列艦開始進入戰場,德國驅逐艦拱衛在主力戰艦的周圍,隨時準備用自己的艦體擋住襲來的英國魚雷。
避免將主力投入夜戰的思想始終主宰著傑利科的大腦,因此在收到驅逐艦與德軍遭遇的報告後,他並沒有讓艦隊主力轉向駛往戰場,英軍戰列艦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隊形向東南行駛。
德國海軍勝利大逃亡
6月1日淩晨2時13分,英過海軍波墨恩艦艇的瞭望哨由於緊張,有些走樣的聲音突然傳來:左舷魚雷!
福克納的魚雷中靶,撕開波墨恩舯部水線下方3.9英寸的裝甲後,引爆了170毫米副炮的彈藥,內部發生劇烈爆炸,每次爆炸都從舷窗中噴出一團桔紅色火焰和黑煙,這艘1904年開工建造的前無畏艦在連續火光中慢慢地消失了,艦上839人全部陣亡。
幾分鍾後,馬夫少將率領的5艘前無畏艦成功突破最後的包圍網。戰後,馬夫這樣回憶說:“波默恩的殘骸還在我們身後1000碼的地方,天太黑看不清梗概,無法營救那些勇敢的水兵。許多年後這件事還沉重的壓在我心上,不過當時情況就是這樣,我們隻能不斷向前,別無他路。”
德國公海艦隊魚雷艇在英國的大艦隊眼中就像侏儒一般,但是在德國人看來,這些小角色忠實地保護著艦隊的後背,他們放出的魚比巨人的鋼鐵標槍還有恐怖百倍。這些魚雷艇靈活的穿行在巨艦從中,與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進行著巧妙的周旋。當舍爾決定撤退時,這些魚雷艇不顧密集的炮火,在海上為公海艦隊拉起了一道煙幕。在那些落水官兵的眼中,這是魚雷艇就是他們重新獲得生命的諾亞方舟。
在一戰中,德國魚雷艇的概念是專門用於攻擊敵方大型艦艇的快艇。正當其他國家,如英國開始增加他們的魚雷艇或魚雷艇驅逐艦的噸位和艦炮火力以及設計一種新型艦艇,也就是驅逐艦的時候,德國海軍的思想卻停留在小艇應該專注於其魚雷攻擊上麵,而並沒有考慮到要執行保護自己的大艦不受對方雷擊的任務,或許他們認為大艦上的速射炮就足夠了。
與一戰爆發時皇家海軍使用的1000噸裝備102毫米炮的驅逐艦相比,德國海軍最大的魚雷艇隻有一半的噸位裝備8.8公分作為麵對英國魚雷艇驅逐艦時的自衛武器。這個問題不光體現在魚雷艇上,德國早期的輕巡洋艦也有這樣的問題,英國都裝上了6寸炮,德國還在艦上大量安裝105炮。顯然,在戰爭中這些艇的炮火需要加強,因此所有的戰時建造的魚雷艇都增大了尺寸並增強了艦炮火力,成為了“大型魚雷艇”。1916型大型魚雷艇裝了4門15公分炮,排水量超過2000噸,在一戰結束前,它在同類中是最大、火力最強的。然而這些新艦並沒有被官方冠以驅逐艦的稱號,而一直被稱為“魚雷艇”。在艦體前部布置魚雷是早期德國魚雷艇的一大特點,甚至後來日本也有部分驅逐艦采用了這種設計。
此時,在這場激烈的海戰中,與前麵那些英國艦長大為不同的是,斯特林中校將交火經過打成了3份詳細報告發給總旗艦。但是,由於早期電台低劣的傳輸質量,這些情報並沒有送到傑利科的手里。即使此刻他反應過來,此時也就隻能截住德國公海艦隊的尾巴而已。
破曉在即,第13驅逐艦分隊的冠軍號巡洋艦率領阿波蒂爾瑞特號和莫斯柏號驅逐向炮聲密集處趕去,東北方向12分隊報告正在交火中。一路上掉隊的防禦號和米奈德號先後加入,2時30分天已微亮,他們看到德國戰列艦隊最後4艘模糊的背影。
2時45分,最後的一場生死搏鬥開始了。英軍第13驅逐艦分隊在斯特林上校的指揮下,向敵艦衝去。當雙方相距不足1000米時,英國驅逐艦發射了一排魚雷。德國的“V—4”號驅逐艦挺身擋在戰列艦前麵。但是由於魚雷的密度太大,一枚魚雷命中了戰列艦“波梅恩”號。幾十分鍾後,這艘老邁的戰列艦沉入海中。
3時,在一陣瘋狂的混戰中,舍爾的德國艦隊主力冒著紛飛的炮火和密集的魚雷,殺開了一條血路,現在他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基地邊緣了。
合恩礁海域是出入德國公海艦隊基地威廉港的必經之地,為防禦英國艦隊的襲擊,德軍在此布下了無數水雷,布雷線路犬牙交錯,就像謎宮一樣。要想通過雷區,隻能走其間唯一的一條狹窄水道,而這條水道隻有德國海軍高級將領才知道。
此時,猶如驚弓之鳥地舍爾在前方發現了兩顆他期盼已久的燈火,那是海軍部專門在雷區中設置的燈標。舍爾認真地對準燈火,最後校正了一下方位,找到了雷區中那條秘密通道的入口。緊接著,舍爾指揮他的艦隊排成一路縱隊,一艘緊跟著一艘地安然通過雷區,向著德國軍港駛去。
德弗林格爾和馮·德·塔恩號戰列巡洋艦的官兵們已經欣喜地看見遠處合恩礁的浮標,幸存下來的水手們禁不住歡呼起來,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海軍帽,真是興奮極了。這是一種劫後餘生後的感慨和喜悅,有的人竟激動地留下了滾燙的淚水,“噢,上帝,我們終於活著回來了!”歡呼的人群中有人在喃喃地說著,就像夢囈一般。
正在大家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時,東弗利斯蘭號戰列艦不小心撞上了一顆水雷,隻聽“嘭”的一聲,把艦上的官兵們著實下了一大跳。這是德國布雷艇在三周前布下的,不過東弗利斯蘭號隻是受了一點兒輕傷。不過,屢建戰功的塞德利茲號至此再也支撐不住了,一下坐在了赫爾戈蘭灣的沙床上,這艘戰艦終於是保住了。隨後,一大堆修理船急匆匆的圍攏上來,設法予以救助。至此,舍爾的大逃亡獲得了圓滿成功,付出的代價遠比舍爾估計的要小得多。
在整個夜間行動中,德國艦隊幹得非常的幹練利索,隻有呂佐號和羅斯托克號沒能趕上。羅斯托克號上有14人戰死,動力全失。在淩晨4時25分,V71和V73號魚雷艇收容完所有的水手後,用5條魚雷將其擊沉了。
呂佐的情況要嚴重得多,共計被4發15英寸,12發13.5英寸和8發12英寸穿甲彈擊中,116人戰死。活著的人用7小時拚命地堵漏,試圖挽救這艘英勇的戰艦,到1時45分,海水已經淹沒了貝莎炮塔,甲板差不多完全在水下了。他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現在看情況隻能棄艦了。洶湧的波濤打上甲板,艦體傾斜,戰炮已經無法開火了。艦橋的擋風玻璃被震碎,飛濺的玻璃劃傷了指揮官的雙頰,但是他從容地抹掉臉上的血水,望著向空中翻卷升騰的濃煙,無可奈何地用話筒朝在機艙堅持抽水的水兵們喊道:“你們快上來吧!”
接著,指揮官先生打開了擴音器,鎮定地下達著命令:“全體注意,穿救生衣!”隨後,他又補充道:“棄艦!”
官兵們立即執行指揮官的命令,他們七手八腳地穿上救生衣,幾百名官兵爬上了傾斜的、冷風刺骨的主甲板,但更多的人被破塊壓死的艙門、大火和海水堵在艦內,一時間無法逃生。火光中,德國兵在北海寒冷的水中掙紮著,拚命地逃離燃燒的、隨波起伏的油跡……1時47分,隨行的G38號魚雷艇打撈起艦員,並用魚雷將其擊沉。沉沒地點位於北緯56度5分,東經5度53分。部分殘骸於此後的1959年被打撈出來,保存於漢堡博物館。
3時30分,冠軍遙遙望見G38,用6英寸炮向它打了幾發,這是日德蘭海戰最後的炮聲,不過很快掉頭回航了。事後,艦長法瑞中校沒有解釋這麼做的原因,也許雙方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呂佐號上的水手帶著滿身油汙和血漬躺在了濕濕的甲板上,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激烈殘酷的大海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淩晨4時15分,英國海軍部給鐵公爵號發來電報,告知德國艦隊已通過合恩礁海域駛向德國本土。艦隊總司令傑利科感到非常的失望,但是再追已經為時太晚了,隻好率領英國艦隊悻悻地駛回了基地斯卡帕灣。
英國海軍黯然收場
北海上,淺灰色的晨霧逐漸地散去,麵前的海域逐漸地清晰起來,海浪滾滾,不斷地衝擊著戰艦。不遠處,出現了海鷗的身影,這些海上的精靈似乎沒有在意海上曾發生的一切,它們依然高歌著,飛翔著。
傑利科回到了鐵公爵的艦橋上,望著一望無垠的海麵,他的心難以平複,戰艦的隕歿,官兵們的巨大傷亡,讓他的心實在難以平靜下來。他神情冷峻,目光深沉。
“唉,這是一個怎樣的海戰啊!”傑利科喃喃自語著。
站在身邊的參謀官無語,隻是一邊看看大海,一邊看看將軍,他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總之,他的心情也十分的沉重。他在自己的內心歎息著:“這是一個怎樣的海戰啊!”
驅逐艦開始重新集結編隊,戰列艦恢複了日間巡航的隊形,灰色的艦艏壓碎了海麵上的油跡,隨後,艦後的油漬又聚攏在一起,不願分離。在蒼茫的大海上,到處是飄浮的木料、廢紙和雙方官兵的屍體……
傑利科慢慢地走到甲板上,默默都看著幸存下來的水兵們,將一具具戰死者的屍體用他們的吊床裹好,緩緩的滑入了冰冷的大海之中。這是300年前,海盜德雷克戰勝西班牙無敵艦隊後沿襲襲來的傳統。
1916年的6月1日,是英國皇家海軍曆史上最為傷心的一天。
貝蒂默默都坐在角落裏,頭上依然帶著漂亮的海軍帽,隻是已不在那麼的幹淨了,硝煙和戰火,已讓上麵沾滿的煙塵。
他兩眼迷茫的望著大海,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也許在想對手希佩爾,也許在想……總之,這不是一場納爾遜式的勝利,雖然他期待著擁有一場納爾遜式的勝利,但是他失去了。在剛剛過去的大海戰中,證明他是一個失敗者,他沒能將希佩爾擊敗,沒有將德國的艦隊徹底拔掉。不僅是他,整個英國艦隊都失去了殲敵的最佳時機。
麵對硝煙彌漫的戰艦,麵對巨大的傷亡代價,作為一個指揮官,他還能說什麼呢?
回望著北海,它如往常一樣,依然是雲開霧散,波濤澎湃。遠處的海鷗的鳴叫聲,在希佩爾的心裏,覺得像一首挽歌,送給那些長眠於這裏的官兵們。
望著北海,希佩爾悵然無語,他的旗艦在那裏找到了永久的眠床;舍爾下令旗艦減速,看著碧玉河船閘緩緩地開啟,一艘艘地戰艦重新開進基爾運河。一想到這裏,希佩爾的心裏突然一陣悸痛。
“此時,德國人一定在歡呼吧?”想到這裏,希佩爾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苦笑。而英國國內呢,我在怎樣麵對國民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希佩爾這樣在心裏說道。“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存了皇家海軍的實力!”希佩爾這樣安慰著自己。
日德蘭大海戰終於結束了。
當幸存者們衝進電報室中,抓起電話,撫慰妻子和家人時,他們的內心是那麼的激動,因為,自己還活著。這難道不是上帝的特別眷顧嗎?
當艦隊回到停泊的港口時,港口等待著無數的工人和無數官兵的家屬們,他們漠然地望著傷痕累累的戰艦緩慢地開進泊位,此刻,他們的心情無比沉重,因為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家艦隊受到的重創,大英帝國的尊嚴遭到了無情的踐踏。
在倫敦海軍部的大門外,聚集著無數憂心如焚的家屬們,婦女們帶著悲淒的臉色和幹涸的眼神,試圖理解著陣亡通知書帶去的現實,她們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們的哭聲是那樣的淒厲,讓人心碎。
然而,也有一些人手捧著陣亡通知書,手在不停地顫抖著,他們以自己的兒子、弟兄能為國捐軀,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對於幸存者,他們心中除了有活下來的喜悅,也有無盡的悲哀,因為曾和他並肩戰鬥的戰友們,此刻早已長眠在北海淺淺的沙床中,成為這個偉大時代的見證者,作為軍人,他們無怨無悔。
日德蘭海戰結束了,這是曆史上最後一場巨艦大炮之間的對決。之後的海戰,就由航空母艦和飛機來決定勝負了。
在日德蘭海戰中,英國海軍共計損失了3艘戰鬥巡洋艦、3艘輕巡洋艦和8艘驅逐艦,6艘其他艦隻受到重創,傷亡6945人;德國海軍損失1艘戰列艦、1艘戰鬥巡洋艦、4艘輕巡洋艦和5艘驅逐艦,4艘其他艦隻受到重創,傷亡3058人。在船隻噸位上,英國損失115025噸,德國損失61180噸。
此次海戰,德國打破英國海上封鎖的圖謀沒有成功。此後,英國海軍和德國海軍再未發生過大規模的海戰。
日德蘭海戰進一步確立了“大艦巨炮”主義理論,促使各國海軍更加重視發展以戰列艦為核心、以大口徑艦炮為主要突擊兵器的海上艦隊,同時也標誌著作為達到海上武裝鬥爭目的主要方法“海上總決戰”思想的徹底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