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德國巡洋艦正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英國驅逐艦已經依次射出魚雷,當他們向右舷轉向規避時,又要避過己方的戰列艦。羅斯托克很狼狽的從拿騷和萊茵蘭之間穿過去,跟在後麵的S32號魚雷艇在混戰中被兩發炮彈擊中,一發撕開了蒸汽管,另一發在艦橋爆炸,喪失動力。直到6月1日零時30分,它才恢複動力,使用海水燒鍋爐,摸著丹麥海岸線勉強跑回基地。

埃爾平號在此前已經被噴火命中一發魚雷,此時它的動作被前麵的斯圖加特號所阻擋,不得不冒險穿過波森號戰列艦的艦艏,這種意圖被後者誤解了,等發覺時為時已晚。艦長恩格哈特少將下令急速右滿舵,但碰撞還是發生了,埃爾平水線下方被撕裂,兩個引擎室進水,發電機和轉向機構損壞,向右舷傾側18度,徹底喪失戰鬥力。被炮彈擊中時,艦體水線下閃出了一片強光,一根根白色的水柱衝天而起,飛濺的海水卷上甲板,衝涮著已遭破壞的前主炮炮塔。

冰冷的海水從德艦裝甲列板的十數個破口湧進艙內,將來不及逃走的艦員毫不留情地淹死。油漆和燃油起火了,將艦體附近的海水燒得滾沸,絲絲作響。艦內的照明中斷,損管隊鑽進濃煙滾滾的通道,然而在黑暗中,大家都是束手無策。

主機艙內,湧進來的海水就像瀑布一樣,直落到格子板上,衝進了底艙,使埃爾平號產生了嚴重的傾斜,海水大量湧進艦內,應急泵已經無能為力了。最終埃爾平號於凌晨3時沉入了深不可測的大海之中。

第4驅逐艦分隊剩下的船在噴火號的艾雷恩中校指揮下,掉頭向南方尋找主力艦隊,沒想到又撞上了德國艦列,等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強烈的探照燈光從上麵打下來,照得人頭昏眼花。幾秒鍾後,水兵們聽到炮彈呼嘯著從頭頂飛過去,前甲板的4英寸炮在拚命還擊。然後它給戰艦的右舷來了一記重的,玻璃和鐵片在空中撞得乒乓作響。它的探照燈關上了,戰艦又陷於黑暗之中。距離大約1000碼,噴火號至少吃了9發炮彈,分別來自德國的羅斯托克號巡洋艦、威斯特法倫號戰列艦,S53號驅逐艦和G88號魚雷艇。在慌不擇路地轉身逃走時,又與自己的雀鷹號驅逐艦相撞,在短短45秒鍾後這艘驅逐艦就成了一堆殘骸,艦橋和電報室被炸飛,引擎損壞,更嚴重的是轉向輪被鎖死,於是它猛烈的向左舷轉去,後麵的雀鷹號避之不及,被它的艦首插中舯部。

這時,一名站在艦橋附近瞭望的少尉被巨大的慣性甩了出去,當他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別人的船上了。

另一名少尉把他拉起來,焦急地問道:“你小子到底是誰?”

突然飛到這艘船上的少尉驚魂未定,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了。總共有23名水手被拋到噴火號的甲板上,於是這兩條船就這麼粘在了一起,動彈不得。

此時,後麵的英國驅逐艦紛紛轉向規避,跟得最緊的Contest不及掉轉,一頭撞上雀鷹號,把它的艦艉切開。這次撞擊倒是把三條船分開來了,倒黴的雀鷹號於次日自沉,6人陣亡。

而此時英國Achates號驅逐艦發射的魚雷也擊中德國羅斯托克號巡洋艦,在4號鍋爐房附近炸開,頓時兩台輪機停轉,電力中斷,轉向裝置失靈。它猛地來個右滿舷,差點撞上旁邊的魚雷艇。羅斯托克的兩個鍋爐房和五個煤艙進被灌進大約930噸海水,左傾5度。此後它一路向東南方脫離戰鬥,時不時要停下來抽水。

Achates的姐妹艦幸運號為此付出代價。24時,威斯特法倫與法蘭克福和皮勞號交換過信號後,發現他們後方跟著英國驅逐艦的模糊艦影。於是德國戰列艦開火了,在短短的28秒內,威斯特法倫的精確開火將幸運號變成了一堆廢鐵,在漫天的火中,艦身開始逐步傾斜,慢慢地沒入了波濤之中。

萊茵蘭、波森、奧爾登堡和赫爾戈蘭號相繼開火,英國人在冰雹般的彈雨中還擊,一發炮彈擊中奧爾登堡的艦橋,彈片從射控室的觀察窗中穿過,指揮副炮的瑞比爾斯中尉當即陣亡,其他軍官非死即傷,霍夫納艦長被探照燈的碎片擊傷,掙紮著把住舵輪,避免了與友艦相撞的危險。

此時英國的海豚驅逐艦也被一發大口徑炮彈命中,轉向機構損壞,不得不脫離戰鬥,於是第4驅逐艦隊還剩4艘船可以戰鬥,Achates和Ambuscade號驅逐艦發現北方有德國巡洋艦接近,匆匆向東南撤離。實際上那是英國13750噸的黑王子號裝甲巡洋艦,自從下午防禦號和武士號沉沒後,它就一直勉強跟在主力後麵。拿騷號和圖林根號同時發現了這個1904年下水的裝甲巡洋艦,發出識別信號後發現對方企圖向東逃跑。“黑王子”號是一艘隸屬於第1巡洋艦隊的裝甲巡洋艦,排水量1.4萬噸,裝備有6門228毫米和10門152毫米的火炮。

在白天的交戰中,第一巡洋艦隊的“防禦”號和“勇士”號先後被德軍擊沉後,剩下的兩艘巡洋艦由伯納姆艦長指揮。這些老式的裝甲巡洋艦航速太低,無法編入主力戰列,因此受命留在後麵,用自己的火炮支援和掩護後衛驅逐艦作戰。

英國驅逐艦的第一波攻擊,沒有擋住德軍近乎瘋狂的衝擊,英艦開始後退。伯納姆指揮他的巡洋艦前出到隊形的最前麵,準備用炮火掩護驅逐艦的撤退。

嚴格的燈火管製使海麵上看不到一絲光亮。隻有那些老海員的眼睛,才能感覺到編隊中一艘艘黑乎乎的船影。“黑王子”號以14節的速度巡航,伯納姆以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海麵。

前方開始出現了幾個黑乎乎的影子,好像是幾艘大型戰艦。伯納姆以為德軍已成驚弓之鳥,此時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眼前的戰艦極有可能是自己艦隊的主力聞訊趕來支援。伯納姆生怕在黑暗中不幸撞上自己的軍艦,匆忙之中,下令使用燈光信號向對方詢問。

英軍不擅夜戰的缺點此時暴露無遺。“黑王子”的信號剛剛發出,對方的回答隨之而來。緊接著,幾束強烈的探照燈光籠罩住了整個裝甲巡洋艦,艦上的炮手被迎麵的探照燈光照得睜不開眼睛。在探照燈光束射來的一瞬間,伯納姆終於看清迎麵而來的竟是德國的戰列艦。伯納姆預感大難臨頭,但沒等發出開火的命令,一發炮彈就把他和艦橋一起送上了天空。

爆炸過後,水兵們慌忙地從甲板上爬起來,他們顧不上擦一把臉上的灑水,便都匆匆忙忙地推開艙門,走出了船艙。剛一出船艙,就聞到了一股濃煙夾著一陣焦臭氣味迎麵撲來,每個人都立即意識到,大事不好了!隻見船艏已被炸得一片亂糟糟,兩個足以開出坦克的大洞連在一起,船艏已經幾乎快要從船體上斷開了。

一時間,破船沉船漂滿了廣闊的海麵,海上不僅布滿殘破的艦體、斷槳、碎木,還有數不清的將士屍體,水麵被染成了一片火海,場麵甚為慘烈。

4艘德國戰列艦從舷側開炮,隻用了一次齊射,十幾發重型炮彈同時命中了“黑王子”號,猛烈的爆炸使“黑王子”號變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這艘英國裝甲巡洋艦連同860多名官兵一起沉入海中。

探照燈光、炮彈的閃光和“黑王子”號燃燒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德國戰列艦在黑暗中露出猙獰的輪廓。英國驅逐艦隊發現目標就在眼前,不待命令就向德國的戰列艦發射魚雷。由於距離太近,德艦來不及采取機動規避動作,隻能簡單地把艦首對準魚雷來襲的方向,以減小自己的中彈麵積。關鍵時刻,德軍的輕型艦艇顯示了巨大的犧牲精神,它們紛紛搶到戰列艦的前麵,替主力艦擋住駛來的魚雷。一時間,炮彈的爆炸聲,艦長們的下令聲,戰艦碰撞的聲音,響成一片。

德國人的運氣太好了,在這次致命的魚雷攻擊中,竟沒有一艘戰艦中雷。唯一的損失是“埃爾平”號被自家的戰列艦“波森號”撞傷沉沒了。

英國驅逐艦的攻擊沒有停止。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縮短。從幾百米到幾十米,直到最後短兵相接。英國驅逐艦“噴火”號終於與2000噸級的德國戰列艦“納索”號迎頭相撞,戰列艦巨斧般的艦首將驅逐艦劈開了一道十幾米長的裂口,“噴火”號在幾分鍾的時間內便沉沒了,全艦隻有幾個人生還。

德國艦隊不顧一切向前駛去,英國的驅逐艦不肯輕易放過他們的獵物。戰場隨著德軍的前進,不斷地向東南方向轉移。此時,希佩爾的戰列巡洋艦和舍爾的兩個主力艦隊,即第1和第3戰列艦隊憑借著高速開到了前麵,拉在後麵的是由6艘老式戰列艦組成的第2艦隊,它們在一群輕巡洋艦和驅逐艦的掩護下,仍在與英國驅逐艦苦鬥著。

在零時7分,東弗利斯蘭號也開火了,零時10分拿騷號也加入行列,零時15分就連腓特烈大帝也看到了這個大火把。

“在短短的4分鍾內它沉沒了,隻見水手們在起火的甲板上慌亂地來回跑動著,甚至可以在探照燈光下看到炮彈飛行的軌跡,可怕而壯觀的場麵。”圖林根的槍炮官這樣回憶說。全艦857人無一幸免。

拿騷號開始轉向避過黑王子的殘骸,一頭撞進第三戰列艦隊的行列中,皇後號隻得急速地右轉讓位,後來加入第二戰列艦隊,插在前無畏艦漢挪威和黑森之間。

英國的熱心號驅逐艦此時與第四驅逐艦隊其他船失散,黑王子沉沒前的火光和煙柱將它吸引了過去。等發現對方艦影時,已經太晚了,當時距離900碼,開火的還是威斯特法倫,熱心號被150毫米副炮擊中22發,88毫米18發。

“帶頭的兩艘戰列艦用探照燈罩著我們,劇烈的炮火隻持續了5分鍾,我們的船已經麵目全非。這時他們停手了,‘各自逃生吧’是我最後的命令。”艦長馬斯登上尉回憶說。

就這樣,英國第四驅逐艦隊基本上不存在了,他們射出的魚雷多次迫使公海艦隊的戰列艦轉向規避,如果這些驅逐艦艦長中有人把交戰情形報告給傑利科,這場苦戰可以稱為英雄行為,但現在隻能是一場悲劇了。沒有人想到用無線電向上級報告,馬來亞號戰列艦和第五戰列艦分隊就在不到4英里的地方看到了這場戰鬥。

艦長博伊爾上校23時40分的紀錄是這樣的:我們的驅逐艦似乎正在攻擊幾艘同方向航行的大型戰艦,其中兩艘使用了探照燈。一艘三個煙囪的驅逐艦正在燃燒,然後它被再次擊中,爆炸和煙柱清晰可見。那艘大型軍艦有兩個主桅,兩個煙囪和起重機,似乎是威斯特法倫級。

馬來亞的主炮向那邊轉過去,但沒有開火,這是因為前麵的勇敢號還沒有開火;勇敢號看到了相同的情形,但是也沒有開火,因為更前麵的巴勒姆還沒有開火;伊文·托瑪斯同樣發現德艦,沒有下令開火,因為再前麵的鐵公爵沒有開火。既然總旗艦都沒開火,一定有其原因,大夥兒等等再說。於是所有戰列艦都耐心地等著,就是沒想到把看到的情況立即通知給總司令傑利科。

幾年後,在戰術學院的講台上,傑利科對指揮官們這樣說道:“想不到當時你們竟看到那樣的事情。”

英國人的遲鈍和拖遝在這場夜戰中暴露無遺,早在22時30分,孤單的毛奇號戰列巡洋艦載著希佩爾中將向東方突破,第二戰列艦隊的大多數人都看到了,既沒有射擊也沒有通知傑利科。

雷鳴者號戰列艦的弗格森艦長是這樣解釋的:“輕易開火會暴露我方位置,除非上級下達明確的射擊命令。”

於是毛奇號的官兵在心中不斷地祈禱著,慌慌張張向後撤退。22時55分他們重新掉頭向東,但依然有英國戰列艦的灰色影子橫在前頭,馮·卡夫艦長禁不住暗自咒罵著,再次下令掉頭撤退。直到午夜12時左右,他們跑到了整個本土艦隊的右舷前方,毛奇終於完成了大逃亡,官兵們從內心裏感到緊張和勝利逃亡後的喜悅。

塞德利茲同樣在黑暗中亂撞,當時它慌不擇路地鑽進英國第二和第五戰列艦分隊之間一條兩英里寬的狹縫,時間大約在23時45分,被英國阿金庫爾號戰列艦發現了。

根據艦長紀錄:“我沒有命令向它開火,是怕暴露我方艦隊位置。”

可是,當時的塞德利茲炮塔已經全滅了,電台也損壞了。用舍爾的話說,它隻是一具漂在海上的殘骸而已,已經與公海艦隊失去了聯係。而阿金庫爾是英國艦隊中主炮最多的,整整14門12英寸炮!第五戰列艦分隊的巴勒姆離它隻有1英里,附近的馬爾巴羅、複仇號戰列艦和第一驅逐艦分隊全都看見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但是誰也沒有射擊。

當時,馬爾巴羅的槍炮長蓋伊·若伊爾中尉已經下令將炮口對準目標,距離4000碼,但是喬治·羅斯艦長卻一口回絕說:“NO!那多半是我們自己的船。”

複仇號的艦長同意側舷6英寸副炮開火,可是炮手們此時卻在外麵觀賞著驅逐艦的混戰。當他們回到炮塔時,塞德利茲早已經開足馬力,逃之夭夭了。

此時已到了6月1日零時。在零時10分,德國艦列最後麵的雷根斯堡號巡洋艦發現了側舷的灰影,海因利希準將派出S53、S54和G88號魚雷艇去搜救幸存者,在路上S54找到了重傷的羅斯托克;S53和G88則發現了蒂珀雷裏號,當時它從頭到尾都在燃燒,S53打撈起9名英國水手。在返航時,他們在左舷前方發現可疑的艦影,發出識別信號後也沒有得到答複。當S53準備攻擊時,一條電報傳來:這里是埃爾平,情況嚴重,請馬上靠過來。另一邊有條驅逐艦踉踉蹌蹌的開過來,那是英國的噴火號驅逐艦,當時它隻有一門炮好用,42人陣亡、6人失蹤、34人不同程度負傷。

在一陣短促的交火後,噴火號又吃了兩發88毫米炮彈,於是它掉頭逃跑,此後用三天時間,沿著德國海岸線一路倒車才跑回基地,德國魚雷艇則返回埃爾平身邊去了。S53伴隨著負傷的巡洋艦,G88發現了海上飄浮的獵雀鷹,顯然已經被棄艦,當它試圖結果對方時炮口的火光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英國第11分隊的5艘驅逐艦分成兩組包抄過來,於是G88向南方逃開了。

6月1日零時15分,公海艦隊的前鋒已經與本土艦隊的後衛交錯,威斯特法倫距離巴勒姆不到3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