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難解立體聲音(3 / 3)

“‘有賊!’索裏爾晃晃搖搖地站起來說,‘太棒了!’他開始唱起馬賽進行曲:‘拿起武器,公民們!’”

“我們三人各自尋找稱手的兵器,普瓦特文操起了一把帶刺刀的長槍,而我則取過一柄長劍和一把火槍。索裏爾沒有找到稱心的武器,抓起一把手槍插到皮帶上,又拿了一把大板斧,我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畫室的門。當我們走到畫室中央的時候,索裏爾說:

‘我是指揮官,甲胄騎士,你負責切斷敵人的退路;擲彈兵,你作我的護衛。’”

“我們各自遵照指令行事。正當我往後走的時候,突然聽到普瓦特文和索裏爾那兒傳來巨響,我急忙返回,隻見普瓦特文用刺刀向那個地方亂刺,索裏爾也用斧子狂砍一通,當弄明白是搞錯了以後,‘指揮官’下達了命令:‘要慎重點!’”

“畫室的每一個角落我們都查了一遍,足足查了有20分鍾,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後來普瓦特文認為應該檢查一下碗櫥。由於碗櫥很深,裏麵很暗,我端著蠟燭過去查看。一看嚇了我一跳,一個人,一個活人站在裏麵往外看我,我馬上鎮定下來,忽的一下子就把櫃門鎖上了,然後我們退後幾步商量對策。”

“索裏爾想用煙把賊嗆出來;普瓦特文想用饑餓製服那個家夥;我的主意是用炸藥炸死那個賊。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普瓦特文的主意最好。於是,我們把酒和煙拿到畫室來。普瓦特文警惕地拿著槍,我們三人坐在碗櫃前,擺上酒開懷暢飲。我們又飲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索裏爾建議把俘虜押出來瞧一瞧。”

“‘行!好主意!’我和普瓦特文一致同意。我們抓起武器,一起朝碗櫥瘋狂地衝去。索裏爾端著沒有上彈的手槍衝在前麵,普瓦特文和我像瘋子似叫嚷著跟在後麵。出乎我們的意料,那個俘虜沒有反抗。我們把他押了出來,發現他竟是個長著滿頭白發的髒老頭,身上穿著破爛衣服。我們捆上他的手腳,將他放在椅子裏,他仍然不吭一聲。”

“‘我們審訊入室賊,’索裏爾厲聲地說。普瓦特文被任命為辯護人,我被任命為執行人。最後俘虜被判處死刑。”

“‘現在就槍斃他,’索裏爾說,‘但是,在處死他以前,得讓他作懺悔,’他又有所顧慮地加了一句,‘我們去給他請一個神父來。’”

“我沒有同意,理由是深夜打擾神職人員會讓他不高興。於是我充任起神父,代神父行使職責,命令俘虜向我懺悔罪過。老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他不知道我們要把他怎樣處理,他開口講話了,聲音空洞沙啞:

‘你們要殺死我嗎?’”

“索裏爾逼他跪下,由於心虛,他沒有給俘虜施洗禮,隻向他頭上倒了一杯蘭姆酒,然後說:‘把你所犯下的罪行一一向這位神父坦白,好說清你的罪過。’”

“‘我不想死,你們放過我吧!求求你們!’那老頭在地板上大呼小叫起來。怕他吵醒鄰居,我們塞住了他的嘴。”

“‘你這糟老頭,讓我送你去見上帝。’索裏爾不耐煩地說。他用手槍對準老頭勾動了扳機,我也勾了扳機,可惜我們倆的槍裏沒有子彈,隻放了兩聲空槍。這時,在一旁看著的普瓦特文說:‘我們真有權力殺死這個人嗎?’”

“‘他不是已經經過審判了嗎?’”索裏爾說。

“‘是,他是經過了審判,不過我們沒有權力槍斃一個公民,我們還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

“索裏爾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於是同意了普瓦特文的建議。由於這個老頭死活不走,我和普瓦特文把他綁在一塊木板上,抬著他走,索裏爾在後擔任警戒。我們把他抬到了警察局,局長認識我們,知道我們愛搞惡作劇,他認為我們鬧得有點太過分,笑著不讓我們把在押犯抬進去。我們堅持要進,最後警長大發雷霆,警告我們說我們酗酒鬧事,如不離開,就把我們全關進監牢。無奈,我們隻好把他再抬回索裏爾的家。”

“‘我們如何處理他?’我問道。”

“‘這個老家夥也挺可憐的!’普瓦特文憐憫地說。”

“我也不禁來了惻隱之心,把他嘴裏塞的東西掏了出來。”

“‘喂,我說你感覺怎麼樣啊?’我問他。”

“‘哎呀!我實在受不了。’他呻吟著說。”

“索裏爾也大發善心,他親自把老頭從木板上解下來,像對待一個知心朋友。我們馬上斟滿了幾碗酒,遞給我們的俘虜一碗,他連讓都沒讓,端起碗一飲而盡。我們幾個都顯得非常激動,又一次痛飲起來。那老人真是海量,比我們三個人加在一起還能喝。天快亮的時候,他站起來心平氣和地說:‘我有事,我要先走了。’”

“我們苦苦留他再住一段時間,可他一再拒絕,我們懷著惋惜的心情送他至門口,索裏爾高舉著蠟燭說:‘祝您的晚年過得幸福快樂!’”

殘破的鈔票

——[日本]村田浩一

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甚至開始詛咒老天。真見鬼了,昨天居然收到一張破票,那可是一張一千元的鈔票,它足夠我兩天的夥食費。而它又那麼與眾不同,像是被人故意撕破而又粘上去的。不過,粘就粘吧!卻一點水平也沒有。首先,接縫不齊;再有,票子的開頭也斜歪著,真是難看得要死、要死!

那張殘票躺在我的兜裏,我感覺它似有千斤重,我心中琢磨著:這張票子,恐怕自動售貨機上是不能用的。它可能被當成假鈔沒收,機器可不通融。交給人也許會好對付一點,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我就這麼一遞。

聽說到銀行去倒是可以兌成新票,可是,這鈔票又不是我扯的,特地為它跑一趟銀行不值得。它是夾在許多零散鈔票裏而蒙騙我的,我是受害者,難道還要讓我再當一次受害者嗎?

不過,赤裸裸地把一張殘票給人家那一定是行不通的。即使把它疊成四折交給店裏,恐怕售貨員交到收款機時也是要展開的。

如果人家發現我遞的鈔票是殘破的,人家會給我白眼,說不定還會拒絕收它。最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人家還可能認為是我把票子粘了個七扭八歪的呢。

思索了半天,我也沒找出最好的辦法,最後一賭氣,直奔到離家不遠的飯館,就這樣我一人坐在那裏一口氣吃掉了一千二百元。付賬時,我豁出去了,將那張一千元殘票上放了一張嶄新的一千元,遞給女收款員,而那個女孩子似乎全然沒有留意她收進了什麼樣的鈔票。

哈、哈、哈、哈,我心裏樂,終於大功告成。

過了幾天,我訂了份報紙,當收報紙訂金的人離開後,我猛然發現,在他找給我的零錢裏竟不露痕跡地摻著一張殘破的千元鈔票。眼前這張雖然不像是上次我手裏的那張殘票,但是,那種隨便貼法太相似了,我斷定一定是同一人所為。

我懊悔地跑出去,可那收款人早騎了摩托一溜煙兒沒了人影。

我馬上出門在書店買了一摞周刊雜誌、新書什麼的,照舊是用二張千元鈔票蒙混過關。這些讀物對我來說並不是非買不可。然而,我用這殘票換回這些我並不需要的讀物時,那種被騙的感覺會減輕許多。

從那以後,每個星期我都會收到那麼一兩張殘破的千元鈔票。這些錢經常巧妙地混跡於零錢之中,藏身於整齊的鈔票之下,我甚至懷疑售貨員就是故意把殘鈔給我的。

每當收進了這樣的鈔票我就到站前的商店街去花一千幾百元買些東西或吃頓飯。

雖然每次我都把殘票花出去了,但是,我總是在琢磨這些殘票為什麼越來越多,如果是同一人所為,那麼這家夥一定不正常。他為什麼要把這樣多的紙幣扯破?是不是對撕鈔票有特殊愛好?

想歸想,說歸說,我依然還會收到殘票,而每次我又成功地把它們花出去。其中最關鍵的是使用它們時如何不被對方發現。在這種時候我總是倍加小心,同時也隨時提防售貨員在找零錢時大模大樣地把破票塞給我。

前幾天,我不幸攤上了流感,於是我去附近的藥房買了藥,在售貨員找錢時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售貨員竟然把一張殘破的千元鈔票放在最上麵!這下子可讓我抓了個人贓俱在。

售貨員也馬上發現了自己的失誤,正當她驚慌地想把那張票子收回去時被我一把按住。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對……對不起。”售貨員的話音裏帶著哭腔。

“請您到這裏來一下好嗎?”

我被引進裏麵的一個小房間。不一會兒,進來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

“讓您見笑了。”

“你是哪位?”

“我是商會會長。”

“噢,可是,為什麼那種人……”

“是這麼回事,她是勤工儉學的學生。我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地提醒她一定要多加小心,可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故意使用殘票?”

“是呀,您感到吃驚?”

“喔,就算是吧。”我點了點頭,“最近,破鈔票好像一下子多起來了。”

“實話告訴您吧!這些殘票都出自我們這裏。”

“什麼?”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生,別激動,這是商場促銷的一種手段,商會為商品促銷大傷腦筋,最後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這個殘破千元鈔票戰術。一張這種貼歪了的鈔票是不容易花出去的吧?”

“嗯,的確如此。”

“一般持有這種票子的人都會把它摻在其他鈔票裏麵花出去的,這樣一來,顧客就會多花去幾千元的鈔票,買一些實際生活中並不必需的東西,正因為如此,商業街總的銷售額已大為增長。”

“不過,銀行可以把破票兌成新鈔。”

“不錯,是這麼回事。可是,您這樣做過嗎?”

“沒……”

“就是嘛,誰也不會去找那個麻煩。鈔票又不是自己撕的,能花出去就可以了。這跟打撲克時甩廢牌的心理一樣。同時,它又關係著活躍地方經濟的問題。”

“天哪,這種花招是誰想出來的?”我尖叫著。

商會會長神秘地一笑,接著說:

“我看您挺有悟性,想不想從中取點利,這事很簡單,但收入可觀。我給您一部分一千元一張的鈔票,您隻要把它撕開再粘上就行了,但要故意把它貼歪。每天您在家裏抽出一個小時就能幹了。這活兒沒多少人願意幹,所以我們的人手很緊張。你可以趁此良機,賺些外快。但此事隻準你一人進行,不可張揚出去,懂嗎?”

被開玩笑的劫匪

——[西班牙]塞拉

這家飯店幾乎每天都是顧客滿堂,裏麵坐著的大多是有錢人,他們個個打扮得珠光寶氣,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

有一天,一個長得瘦瘦高高,手持一挺機關槍、蒙著臉的男人出現在飯館的門口。他用低沉而細弱的聲音說:“喂!屋裏的人聽著,你們舉起手來。”

然而,他的聲音被淹沒在樂隊正演奏的《第三個人》裏。侍者穿梭於飯桌之間,忙著收盤送茶開瓶子,臉上堆滿了笑。餐廳總管點頭哈腰,請每位新到的顧客入座,這個蒙麵男人感到自己麵罩裏的臉紅了。他想:這群蠢驢,難道不見我拿著機關槍?於是,他鼓足氣力又喊了一聲:

“喂!全部的人聽著,你們趕快舉起手來!”

有幾個人終於扭過頭來朝他看。

“多瀟灑的強盜!”有人說了一句。“真是個棒小夥子!”一位女士叫著。

他真是又氣惱又吃驚。“舉起手來!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來搶劫的,不是來聽你們開玩笑的,再不舉手,我可要開槍了!真他媽的見鬼!”

從一張桌子旁發出一聲大笑:

“多可愛的劫匪!喂,劫匪,跟我們一道喝一杯吧。服務員,服務員!給這位先生拿杯香檳來!”

他被氣得使勁跺腳。

“您聽著,別跟我開玩笑啦,把手舉起來!”

這位先生又發出一陣大笑,聲音響得連幾個街區之外都可以聽到。

“好了,小夥子,你演得棒極了,過來休息!休息!”

“什麼演戲?我是來打劫的,看來你們不但不把錢包、首飾放在桌子上,倒反而哈哈大笑,拿我當笑料。您這位先生,不認真對付此事,反而從中取樂?”

樂隊奏完了《第三個人》,又開始演奏《誰害怕凶殘的狼》這支進行曲。

他感覺自己想喝水,但仍高叫著:

“舉起手來,喂,舉起手來!”

“不,小夥子,這裏不是課堂,說話不需要舉手的。”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有的人笑得不得不扶住桌子,笑過後,幾個食客站起身,把他圍了起來,手拉手翩翩起舞,仿佛一群印第安人圍著白人跳舞。

他竭力振作精神,說:

“好!你們鬧夠了沒有?你們到底舉不舉手?”

大家笑得前俯後仰。他們都說,這個劫賊簡直是個活寶。在他周圍跳舞的人越來越多。他發覺自己的情緒越發低落。

“真拿你們沒辦法!”他無可奈何地說道,音調裏已帶有少許無奈與疲憊,“把那杯香檳遞給我,我渴死了。”

飯館裏的食客們個個心醉神迷,容光煥發,對剛才突發的這出戲,感到心滿意足。

“這肯定是老板的主意,”有人開始猜測,“他可真是個機靈鬼,想出如此絕妙的點子!”

這個蒙麵男人泄氣地坐上了椅子,一口吞下了那杯香檳。他麵前桌子上的花瓶、酒杯、扇子,以及擱在它們旁邊的機關槍,構成了一幅有趣的靜物圖。

兩分鍾過後,從飯館門外進來兩個警察,他們給他戴上了手銬。他一邊軟綿綿地被警察們拖著,一邊振振有詞:“為什麼抓我?我什麼也沒搶到啊!我和他們開玩笑呢,開玩笑你懂嗎?……”

美麗的鄰居

——[印度]泰戈爾

我的鄰居是一位非常年輕、非常漂亮的寡婦。不知從何時起,我對她產生一種敬慕之情,但對任何人也不曾流露過,就連我最知心的朋友奈賓也一無所知。我對能把這種真情深藏心底永保其完美而感到自豪。在我心中,她是一朵世界上最美的花。

然而激情有如山澗一樣,一定要尋一條出路發泄出去,這是我寫詩的最大動力,而且完完全全是主動的,可是我的拙筆卻不肯褻瀆我所崇拜的對象。

令我感動驚奇的是,我的朋友奈賓對詩也發生了興趣,這個可憐的家夥以前從未寫過詩,連韻腳和韻律都不懂,然而他卻無法抑製這種突如其來的寫詩的欲望。

因此,我便成了他求助的對象,他那些詩仍是那種永恒的主題:全是獻給某位心上人的。我打趣地拍拍他的肩膀問:“喂,老朋友,你該不會有心上人了吧!”

奈賓笑著說:“哪有的事。”

可以這麼講,我在幫助朋友寫詩的過程中,得到了極大的安慰,我把內心所積蓄的熱情,全都傾注在那些抒情詩中了。我認真地對他那些不成其為詩的詩稿加以修改、潤色,最後使每首詩都變成了我自己的作品。

奈賓非常驚訝:“這正是我想說而又表達不出來的話,你究竟有什麼特殊的辦法能表達出這樣美好的感情呢?”

而我是斷不能告訴他我真實的想法,於是我便說:“要知道真理是死板的,惟有想象力才是永遠活潑的;現實有如沉重的岩石,阻擋著情感的奔放,惟有想象力才是可以騰雲駕霧,不受任何阻礙的。”

這席話說得奈賓連連點頭,連聲說“對!對!”他停了一會之後,又喃喃自語地說:“說得不錯,是這樣。”

正像我已說過的,在我心底的愛念中有一種敬慕的情感,不允許我把它變成文字,但為人代筆,就再也沒有什麼妨礙我的文思了。我熱情激昂地把我真摯的感情像流水一樣傾瀉到了我的詩行間。

有一次,奈賓對我說:“這些詩完全是你思想的體現,還是簽你的名發表吧?”

“哪裏的話呢!”我說,“明明是你寫的,怎麼說是我寫的呢?我隻是偶爾添上一兩筆罷了。”

漸漸地,奈賓以為是真話。

不可否認,我有時像天文學家仰視星空一樣懷著無限渴望的心情,把目光投向鄰家的那扇窗戶,然而那回敬的流動的純潔無瑕的目光,使我心中那一點點雜念蕩然無存。

然而有一天,我發現情況有了根本性的變化,變化之巨令我瞠目結舌。萬裏晴空的下午,突然卷來一大片烏雲,刹時天空變得黑暗起來,那美麗的寡婦站在窗前向外眺望。從那晶瑩的黑眸子閃現出的恍惚神情裏,我讀出了那種無限企盼的心情。那種無限渴望的眼神,就像一隻穿雲破霧的小鳥,要尋找的不是上蒼,而是某人心靈的窩巢。

這種傳神的難以言喻的幽情,使我已經平複的心湖又起波瀾,我渴望以某種有實際意義的行為表白我的心跡,而不能局限於拙劣的詩句。最後我決心為促成這位孤孀的美事而不遺餘力。

奈賓激烈反對我的意見,“她要終身守寡,”他說,“要保持貞節和寧靜。那種沉靜的美,有如仙境,倘若改嫁,那種美豈不破壞無遺?”

奈賓的這種腔調、言論讓我很惱火。可以設想一下,一個酒足飯飽之徒,大談特談對吃喝的蔑視,奉勸一個快要餓死的人用風花雪月去充饑,這是一種什麼主義。我當時忿忿地說:“奈賓,你聽著,對一個畫家來說,廢墟也是美妙的景物,然而建造房屋是為了人住的,不僅僅是為了供畫家入畫的,不能為了藝術上的需要而不顧實際。你超然地把孀居加以理想化,固然很妙,但是你不要忘了,她首先是一個凡人,有著自己的感情,有著凡人的七情六欲。”

我一向認為奈賓很頑固,要想使他改變看法,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是,這次出乎我的意料,他沉思了片刻以後,竟完全同意了我的看法。

一周以後,奈賓跑來找我說,如果我能幫助他,他準備娶一個寡婦。

我表示了我的祝願,滿口答應全力以赴地支持他,奈賓於是向我透露了全部實情。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奈賓的詩是有“感”而發,他也在向往著一位孀婦,隻不過從未吐露真情而已。原來,經常刊載奈賓的詩作——莫不如說是我的詩作的雜誌,被那位美人看到了,看來這些詩算沒有白寫。

奈賓用這種方式表白自己的心跡,原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用意。據他說,他根本不知道那位遺孀識文斷字。他經常把雜誌匿名郵給那位遺孀的兄弟,這隻是他呼天不應的一種無奈之舉,這就像給上帝奉獻花環一樣,至於上帝是否感恩,那就不是愛慕者的事了。

奈賓一再向我申明,他當初千方百計與孤孀的兄弟套近乎,並無特殊的用意,心上人的任何親屬對他來說都必然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奈賓與那孤孀的相見得益於那位兄弟的一場病,詩人的出現,自然而然會引起一番對詩歌的評論,當然也會涉及到其他方麵。

也就是我的“孤孀有情論”使他有所頓悟之後,他向那孤孀表達了愛意,起初她未能應允,但當他借用了我那一套有說服力的話語,再加之自己的一兩滴淚水,這位佳人便無條件地投降了。現在,需要的就是籌辦婚禮了。

“那麼需要我做什麼?”我說。

“事情遇到了一點麻煩,”奈賓說,“你知道,我父親現在還不同意這門親事,等他同意時,不就一切都晚了嗎?”

我又一次表現了我的慷慨,在給他開完支票後,我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她是誰了吧?你不必擔心我會成為你的情敵,我可以發誓我不會寫詩給她,隻能給你。”

“省省吧!”奈賓說,“我沒告訴你她是誰,難道是怕你不成!是她讓我不向朋友們談及此事的,她對自己的這種抉擇深感不安。不過,我不想瞞你。她住在十九號,就是你的那位鄰居。”

假如我的心是一個鍋爐的話,我相信它當時就會爆炸。“這麼說,她已不堅持終生守寡了?”我直截了當地問。

“她改變主意了。”奈賓微笑著答道。

“那些詩句有這麼大的魔力嗎?”

“可以這麼說,我的詩本來就寫得很動人,”奈賓說,“你不認為是這樣嗎?”

我心裏詛咒起來。

可我該詛咒誰呢?詛咒奈賓,詛咒自己,詛咒她?我不知道。

事情看來已成定局,我隻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