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枝枝與款冬姑姑便開始伺候樓音梳妝。今日皇帝親設接風宴,樓音自然要盛裝出席。公主的宮裝繁複鎖雜,樓音頭頂淩雲髻,赤金步搖上鑲嵌著一顆紅寶石,在發間熠熠生輝。她穿著水影紅密織金線長裙,豔赤色紗衣上秀了一隻鳳凰,栩栩如生。
枝枝為樓音帶上點翠鎦金耳墜,凝神看著眼前這個般般入畫的女子。像,真是太像皇後了。尤氏一族的女子都天生一雙狹長靈動的眸子,不怒自威,不笑而媚,不似別的女子一雙或大或圓的杏眼,而是像極了立在枝頭的鳳凰,仿佛生著這樣的眼睛的女人天生就要母儀天下一般。
待梳妝完畢後已經快要到了開席之時。樓音頂著身上沉重的裝飾,難掩倦容。枝枝心疼,便道:“公主數月來車馬勞頓,昨日該婉拒了皇上的好意,好好休息才是正理。宴席上公主總少不得要勞累的。”
樓音閉目養神,強撐著精神。為什麼要謝絕父皇的好意?該她得的榮耀,她一份也不會讓。
大梁的製度都是公主出嫁前才賜封號,而她一出生便賜了封號“景隆”,“景”還是皇帝自己的名諱。天下的奇珍異寶都盡數送到了摘月宮,她挑選剩下的皇帝再賞賜給別人。就她的宮殿“摘月宮”,也是皇帝親自命名。這次她立功回來,對於這個最得寵愛的女兒,皇帝已經賞無可賞,便準備了今日的接風宴,排場可攀比皇帝的生辰萬壽節。
樓音的寵愛不僅來源於她的天資聰穎,能為皇帝排憂解難,還來源於她的生母,已故的皇後。皇後去世八年,皇帝再未立後,其中情誼可見一斑。
正想著,門外侍從通報太子來了。樓音沒有睜眼,雙手在袖中握成拳頭,微顫不止。
“阿音。”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樓音感覺自己麵前的光被擋住了。她睜開眼睛,眼裏已經平靜無波,“哥哥。”
太子著一身明黃錦袍,俊逸的臉上帶著淡淡怒氣,但言語卻溫和無比,“我正要去蓬萊島,途經摘月宮,便先過來看看你,咱們一同去蓬萊島。”
樓音扶了扶頭上的金釵,站了起來,“那就有勞哥哥了。”
蓬萊島在摘月宮前方,離得不遠,加之今日陽光正好,太子提出步行過去。樓音頂著一頭金釵,默許了。一路上兄妹二人倒是無話,眼看就要到了蓬萊島,太子才開口:“阿音可是與商家二小姐有什麼過節?”
太子以自己對這個妹妹的了解,知道她一向穩重,怎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失手燙了商二小姐?燙了人也就罷了,平日裏人情淡漠的她卻執意要大夫去瞧瞧商二小姐,這實在反常。
樓音卻隻是愧疚地說道:“我怎會與商二小姐有過節呢?隻是我車馬勞頓,一時失手傷了商二小姐。想到她是嫂嫂的妹妹便找了大夫來瞧,沒想到卻……”樓音歎了一聲,看著太子說道,“哥哥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嘖嘖,真是可憐了二小姐,也不曉得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敢汙了二小姐清閨。”
太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隻喃喃說道:“可憐了商小姐。”
樓音莞爾,朝著蓬萊島大步走去。
蓬萊島建於蓬萊湖心,七條大道連接島嶼和陸地,使得整個蓬萊島地形複雜而又別致。從島中央延綿而出的大道上鋪著金絲紅毯,旁邊幾十個巨型金樽儼然而列。宴席中已經有舞姬翩翩起舞,絲竹聲樂充斥了整個蓬萊湖。此時除了皇帝,其他人都已經到了蓬萊島。樓音掃視了一眼,輕而易舉地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裏的季翊。
一如當年,在茫茫人海裏驚鴻一瞥,那個少年就吹動了她心裏的一池春水。
此時紀貴妃正主持著這場宴會。自皇後去世後,紀貴妃一路從貴嬪升到了如今後宮第一尊貴的位置,掌管六宮大權,代行皇後權力。今日的宴會自然也全權交由她打理,她遠遠看見樓音來了,便笑容滿麵地走出來將二人迎了進去。
樓音看了一下,太子妃懷著七個月的孩子,竟然也到場了,當真是給她麵子呢。
這一次接風宴,除了遠在封地的親王沒來,京都的三品以上的官員侯爵可都到齊了,除了商太傅一家。太子妃如今卻還挺著大肚子在與身邊的人說笑,想必是還不知道自己妹妹的事情。
中書令齊大人是百官之首,他見樓音入座,便端了酒走上前來,恭恭敬敬行了禮,“大公主此番為我大梁開鑿運河,疏通大梁與外域的經商水路,又以千金之軀在江南親自監工,真是讓下官慚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