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商太傅墜崖死亡的消息果然不脛而走,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商太傅是帝師,皇帝自然重視,派了刑部尚書親自查案,樓音自請一同前往,皇帝也沒有異議。
刑部尚書嶽承誌年逾五十,在朝中為人和氣,兢兢業業地幹著自己的活,多年來的朝堂重大黨派紛爭從未涉及他。
此次與樓音一同查案,因樓音素來攝政,與一般公主不同,他便主動把自己身份降到了輔佐一類,萬事都聽樓音吩咐。
嶽承誌一早便與樓音到了商太傅墜落的山崖,現場痕跡都還在,一行人看了一圈,確實沒有打鬥痕跡。
“這條路,是京都通往商太傅故裏的必經之路,想必商太傅很熟悉吧。”樓音仔細看著現場,席沉用刀將她麵前的雜草全部割倒,“嶽大人,您的人有看出什麼來?”
嶽承誌摸著胡子,緩緩說道:“此山崖不算極高,但怪石嶙峋,人若摔下來必定致命。雨天路滑,車夫失手也是常有的事情。”他看著眼前被墜落的馬車壓倒的痕跡,嘖嘖稱奇,“隻是六個車夫一同失手,倒是有些貓膩。”
樓音抬頭,四周懸崖峭壁,偶爾有幾隻鳥飛過,在空中留下幾聲鳴叫,叫人生寒。
忽然,嶽承誌的一名手下來報,說是刑部有了線索,一行人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刑部。
幾名仵作正圍著馬兒的屍體竊竊私語,待看到樓音和嶽承誌來了,才住了聲。
“怎麼回事?”
一名資曆較老的仵作行了禮,說道:“下官們在馬的嘴裏發現了一些白沫,心裏生疑,便把胃裏未消化的飼料驗了驗,果然是被下了藥的。”
樓音點了點頭,可怎麼也想不出整個大梁還有誰要置商太傅一家於死地,“去看看屍體。”
幾個車夫的屍體被隨意地放在了刑部的一個簡陋停屍間裏,裏麵惡臭衝天,嶽承誌不敢讓樓音進去,“公主,這樣的地方您可不能踏進去啊,下官代您進去看看就行了。”
“無礙。”樓音捂住鼻子,跟著仵作走了進去。
停屍間陰暗卻幹燥,門窗緊閉,燭火通明,驅散了幾分陰氣。仵作們正拿著工具仔細地檢查著屍體,見了樓音和嶽承誌,趕緊擦了擦手上前行禮。樓音隻瞟了商太傅的屍體一眼,就嚇得閉上了眼睛。此時的商太傅,麵容已經扭曲變形,若不是身手獨有的疤痕和腳上的六根指頭,想必是沒人認得出來的。更奇怪的是,他的皮就像被人扒了一般,鬆鬆垮垮地附在他的血肉上。
一番詢問後,得罪仵作在商太傅腦後發現了一處傷痕,乃是致命之傷。
仵作將商太傅腦後的頭發剃去了一小片,樓音和嶽承誌上前一看,那是一道非常奇怪的方形的傷口,隻有半根手指大小,不像刀劍也不像普通暗器,但這道傷口隻破了皮,卻被灌入了水銀。水銀比血重,從頭皮灌入後讓商太傅血肉分離卻不流淚不見血,活生生地痛死。可見這凶物不一般,下手的人也不一般。
仵作根據自己的經驗,大致描述了一下凶器的形狀:“此物輕便,決、絕不是刀劍,傷口血肉模糊,也不可能是暗器,剔除毛發後看見還有完整形狀的傷痕,下官大致猜測,是一樣精巧的物件,看形狀大致……”仵作盯了嶽承誌好幾眼,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來,“大致是像扇柄一樣的東西吧。”
此話一出,嶽承誌背景一僵,臉色和死去的車夫無異。樓音自然也有所思量,回頭對嶽承誌說道:“嶽大人,咱們出去談話?”
刑部書房,嶽承誌臉色已經恢複正常,遣退了所有下人,隻剩樓音和兩杯茶。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兩人都不說話。樓音靜靜地看著茶杯裏的茶葉飄來浮去,而嶽承誌的額頭已經冒了許多細汗,但到底縱橫官場幾十年,這點鎮定還是有的。
像扇子一樣的凶器,又能灌注水銀,說的不就是他兒子嶽雲帆那把玉骨扇嗎!誰人不知,刑部尚書嶽承誌的兒子是個武癡,天生神力,又酷愛收集各種兵器,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那把流傳了百年的玉骨扇。玉骨扇傳說是神獸的骨頭製成扇骨,金蠶絲織造扇麵,扇骨無堅不摧,扇麵刀槍不入,是最鋒利的利刃也是最堅硬的盾牌,而最絕的是它的扇柄裏可裝入□□,打開開關便可噴射而出,這段時間,嶽雲帆就突發奇想在扇柄裏灌入了水銀,到處炫耀他的玉骨扇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當初嶽雲帆為了得到這把扇子,偷偷變賣了他娘親的部分嫁妝,後來被嶽承誌打得半死,這件事兒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以致於這把扇子也出盡了風頭。
樓音不說話,嶽承誌不敢貿然開口。直到茶杯裏的水涼了,樓音才緩緩說道:“嶽大人,把您的兒子請出來吧,還有那把扇子。”
嶽承誌盡管心裏忐忑,但也十分冷靜。他相信此事與自己兒子無關,可證據確實指向了自己兒子。兒子又沒有什麼仇家,哪裏有人會害他,此刻隻要將他帶出來對質一番,再驗一驗玉骨扇便可脫了他的嫌疑。
可等了半天,刑部的人卻沒有找到嶽雲帆,嶽府的老管家也來了刑部,說今天一早嶽雲帆出門赴與周國季公子的約,但再也沒有回來過,如今兩人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