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音深深看了嶽承誌一眼,看得他後背一涼。
“去給我找!”嶽承誌突然臉漲得通紅,唾沫噴了老管家一臉,“今天必須把他給我找出來!”
天色已晚,樓音揉了揉額角。枝枝見她神色恍惚,便為她按摩肩膀,並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公主可是為今日的事情煩惱?您放心,嶽大人的兒子若是凶手,跑不掉的,就算把整個京都翻個底朝天也會找到他。”
夕陽西下,刑部的人井井有條地點上了燈,嶽承誌坐在樓音下首,已經喝了四五杯茶。終於,門外有了動靜,然而來人卻不是嶽雲帆,而是季翊。
溫暖的燭火之光下,他的眉眼冷得像冬日裏的冰河。
樓音的額角跳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垂了眸。嶽承誌見了他,倏地站了起來,“季公子,雲帆他人呢?”
季翊先向樓音行了禮,再對嶽承誌拱手,“嶽公子今日與在下一同在西山狩獵,下山之時他說要去東市喝酒便分開行動,在下如今是不知嶽公子的去向了。”
嶽承誌早已派了人去東市西市,可現在也是沒有一點兒消息。
季翊看向樓音,問道:“公主還有別的事要問臣嗎?”
溫潤的聲音像銀針一般刺著樓音的耳膜,她看了看季翊,竹青色的袍子端的是斯文貴氣,領口繡著精致的紋路,除此之外再無裝飾,隻有袖口繡著一朵小小的月季花,生硬的出現在男袍上,倒顯得別扭。
順著袖口那朵奇怪的月季花,樓音看見季翊手裏握著一把折扇,漆黑光滑的扇柄透著淡淡的紅光,兩顆綠寶石鑲嵌在扇柄上如同一雙猙獰地眼睛盯著人看。
樓音拂了拂衣襟,正色道:“無事了。”她站了起來,想飛快離開這裏,卻又不得不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心裏越是慌張,腳步就越是虛浮,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裙角。
比枝枝還快的,是季翊的手。他迅速扶住了樓音,看著眼前驚慌失色的女子,淡笑道:“公主小心。”
季翊的手冰涼,樓音卻像摸到火一般迅速抽離了自己的手,她低著頭,唇齒輕顫,手縮到了寬大的袖子裏,滲出點點細汗。
“枝枝,我們走。”
而這廂,季翊看著樓音的背影,緩緩垂下了顫抖著的手,眼角笑意更濃。
“季公子,再仔細與本官說說雲帆今日的行跡……”
第二日一早,東宮傳來消息,太子病倒,商二側妃知道商太傅的死訊後,胎氣不穩,皇帝知道了,卻也隻是派了太醫去瞧瞧。批完了折子似乎才又想起這個兒子,便叫了樓音去東宮瞧瞧。
算起來,這是太子被禁足東宮後,樓音第一次見他。
他躺在床上,似乎瘦了許多,麵色青黑,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勁。可一看見樓音來了,便強撐起了精神,讓太醫退了下去,“阿音怎麼來了?”
太子的床邊圍著一群太醫,商家姐妹都不在,隻有如今的太子妃尤暇陪在太子床邊。樓音眼露關切,柔聲說道:“哥哥病了,阿音自然要來看望,怎麼不見瑾側妃呢?”
尤暇說道:“瑾側妃自從小產後身子一直不見好,瑜側妃前幾日又動了胎氣,兩人都在休養呢。”
樓音看著尤暇和太子緊握在一起的手,覺得尤為刺眼。她別開了頭,問太醫:“父皇很擔心太子,太子的病情究竟如何?”
太醫的回話也無非是憂思過度導致的病情,樓音明白,這是心病。
“阿音,讓父皇不必擔心,不過是小病罷了。”太子扯著嘴角笑了笑,尤暇趕緊遞上了一杯參茶。
就在這時,門外侍從通報季翊前來探病。
樓音皺了皺眉,坐到了一邊。太子隻淺笑道:“快請他進來。”
季翊今日依然著了一聲竹青色長袍,但袖口卻沒有那一朵月季花了。樓音看了他一眼別移開了視線,而季翊卻恭恭敬敬地向眾人行了禮。
此刻來東宮的人無非就是探病,季翊與太子一直有交情在,也算東宮的熟客。鬱差跟在季翊伸手,抱著一個盒子,是從周國帶來的補品,特意獻給太子的。
聽著季翊和太子的寒暄,樓音隻覺坐立不安。有季翊在的地方,她就想趕緊逃掉,她匆忙向太子告辭,而太子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應了。隻是沒走出幾步季翊就追了上來。
“公主請留步!”季翊明明是急速趕過來的,偏偏卻又一幅閑庭信步的樣子,連發絲都沒有一縷淩亂。
樓音吸了口氣,然後轉頭,“何事?”
東宮的花開得正盛,季翊的手漫不經心地摸著身旁的一株杜鵑,“嶽雲帆還是沒有下落嗎?或許臣可以幫公主……”
“不用了。”樓音打斷了他的話,“不過是找一個人而已,還不用勞煩季公子。”說完便轉身離去。
季翊低著頭,聲音低沉:“我怎麼舍得不幫你。”他一邊說著一邊掐下了一朵杜鵑花,凝視良久,將它放進了口中,猶如平常珍饈一般細細嚼著,緩緩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