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用極不協調的身體從一堆衣服裏爬起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鈴木園子麵無表情的臉。
——要遭!
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 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開口, 一臉嚴肅的鈴木園子小姐突然直直的往前走了兩步。
因為距離拉近的關係, 此時工藤新一若是想要看清楚他的臉,便要使勁仰起頭來才行。
下一刻,一隻柔軟白皙的手掌平平的停在了他腦門頂上的地方, 工藤新一茫然的想撥開遮擋視線的手掌, 結果那隻手掌也不過在他頭頂停了一下下,便比劃著同樣的高度,緩緩移動到了園子自己腿邊。
工藤新一:等等,你這是想幹啥?
他滿頭黑線的抽了下嘴角, 不會是我想象的那樣吧……
果然。
鈴木園子低頭看著那個比劃出來的、似乎還不到她胯骨的高度, 特別浮誇的歎了口長長的氣,句尾拖的九曲十八彎, 惋惜的仿佛十分真情實感。
“太可惜了……”
她的眼睛閃著興高采烈的得意光芒,語音語調卻越加做作誇張, 痛心疾首的感歎說:“要是你早點變成這幅樣子,今天拐小蘭進樂園的時候, 說不定還能省下一張票呢!”
工藤新一一巴掌拍在腦袋邊的手上:“不牢你費心, 照視覺角度計算, 我現在肯定超過一米二了。”
鈴木園子摸著自己被打疼的手,特別氣不過的呲他:“連免票都做不到, 你變這麼小還有什麼用?”
一說這個, 工藤新一就更氣了:“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錯?”
“哈?”
“哈什麼哈!”
工藤新一和鈴木園子吵架的時候時, 智商也不過就五歲出頭,從生理角度來說,這幅縮水的身體還給他多留了兩年。
不過他的【智商掉線】是個鈴木園子專屬的被動debuff,看別人的時候正常的很,工藤新一眼見著負責人和一眾陪同人員就在不遠處,拉著鈴木園子的手就往醫務中心側麵的休息室跑。
等他推著門反鎖好開關,回頭麻溜的爬上了休息室的椅子,對著一臉不明所以的鈴木園子惡狠狠的切了一聲,一巴掌拍在了木質的桌麵上。
雖然身體變小了,但這一下的氣場最少也有兩米。
鈴木園子明顯被他震懾住了,居然安靜的坐在原地沒動,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那個白金色頭發的男人是誰?”
園子的第一反應是——“我憑什麼告訴你?”
工藤新一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沒說話。
園子靜靜的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出乎預料的對這副兒童麵孔產生了微妙的不適,不由的想要避開視線。
工藤新一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準轉頭!”
鈴木園子嘖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警告他:“工藤新一先生,請你搞清楚當前的狀況,我現在隻需要一隻手,就可以把你整個提起來!”
深知她有多麼疏於鍛煉的工藤新一冷笑:“那你現在要不要提一下試試啊?”
鈴木園子越看他越別扭,最後還從他那肉肉的臉頰上,看出了點奇異的可愛,最後跟心虛了一樣率先放棄了對峙。
工藤新一一邊新奇於她此時毫無攻擊力的眼神,一邊哭笑不得的感歎自己這副小孩子的身體,問:“在過山車等候廳的那個白金色頭發的男人,到底是誰?”
園子強忍著想捏他臉的衝動,誠實的回答說:“不知道。”
“不知道?!”
七歲的工藤新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卡住:“不知道你就敢和他抱在一起?還抱那麼長時間!”
“我倒是想鬆開啊,”對著小孩子弱氣了起來的鈴木小姐撇著嘴辯駁到:“那不是因為他拿槍指著我呢嗎……”
“他還拿槍指你?”
工藤新一這回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額頭上,懊惱的啊了一聲:“也對,你那個時候的姿勢明顯不對,我是怎麼把他當成你保鏢的……”
事實上,依照鈴木園子的思維模式,她完全幹的出【因為不想被發現,就把自己掛到另一個人身上、再用衣服蓋住】的事情。
她也有很大可能,會因為顧頭不顧腳,而露出一雙可以作為線索的鞋。
“所以……”
聽了半天,總算稍微聽出點眉目的園子敲了敲手心:“就是他把你變小的?”
工藤新一回憶著自己昏倒前聽到的話,他很清楚的聽到,那位黑衣男子再把藥灌進他嘴裏之前,曾經說過:可惜這是為了滅口,不然拿著你的屍體上門,說不定還能從那隻小麻雀身上拿到些額外的報酬呢。
於是他原模原樣的把話重複了一遍,並且習慣性的開始推理道。
“既然提到滅口,那他們的目的應該是殺了我,喂我吃下的藥物應該也是這個作用,但現在我並沒有死,而是身體變小了,這意味著藥物的作用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變異,至於他說的【麻雀】。”
“鈴木園子,”叫著她全名的七歲男童麵色嚴肅的審問:“有關你在被劫持的那一小段時間裏,還試圖出錢買凶殺我這件事,能給我詳細的解釋一下嗎?”
園子雖然討厭他,但從來沒想過要真的弄死誰,一聽這話瞬間就心虛了。
“那什麼,”她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既然知道是他搞得鬼,你的問題就很好解決了,我們登報搞個尋人啟事,或者懸賞解藥什麼的,等他出現以後——”
“你想什麼呢!”
工藤新一歎了口氣:“他們依靠勒索搜集資金,說明有其他的目的,能打聽到可以勒索人的消息,證明消息網絕對很廣,被發現了第一反應就是滅口,殺人都毫不手軟……”
“這種有規劃還目的不明的非法組織,根本不可能好好交流。”
“那我給他們捐點錢呢?”
上了不少繼承人課程的鈴木小姐試探著說:“他們要搜集資金,應該是缺錢的吧?大不了我多出點,能把你買回來嗎?”
【如果我給他們錢,能把你買回來嗎?】
掐了這十來年的時間,工藤新一第一次從這個整天說著討厭他的人身上,看到了點自己可以留下的痕跡。
——你現在說又有什麼用呢?
就算早上一天,他的所有權都還在自己手上呢,你說要買,就算隻給五円,考慮考慮也不是不能賣。
可現在他自己說的不算了。
工藤新一仰著頭靠在高背的座椅上,有氣無力的回答她說:“連人都不知道在哪呢,買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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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不買,不代表真的就不買了。
工藤新一現在回想一下,其實見過了那個金發男人的園子也不安全,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出來的,但按照她自己的說法,那個男人明顯已經知道了她是誰。
既然【鈴木】已經被牽扯在內,與其刻意規避,不如幹脆把這個優勢利用起來。
於是他就坐上了鈴木家的車,踏上了前往鈴木宅邸的路。
“說起來,”工藤新一有些疑惑:“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他其實已經醒了好一會兒了,要不是身上的衣服,他站在醫務中心的鏡子前時,自己都沒認出自己來。
園子此時處於一種微妙的【看到他倒黴我就開心了】的狀態下,看著倒黴特征之一的【幼兒外表】時反而一點都不生氣。
聽到這話,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的反問:“除了你,誰還能長成這個倒黴樣子?”
等他們順著昏黃的燈光,從鈴木宅的一側摸進鈴木園子的私人區域,工藤新一突然就知道了這家夥能認出她的原因。
園子的臥室在中部,對應的兩麵牆上分別有三道門,聯通了六個功能不同的房間,其中最角落的一間,就是個小型照片展覽館。
主題是小蘭,小蘭,以及小蘭。
工藤新一對著一麵牆的小蘭,奇異的感到了種馬上要被僚機擦傷機翼的危機感。
比較靠近中間的牆上,掛著一張放大的幼兒園卒業式照片,毛利蘭所在的部位用紅色水筆標了出來,園子似乎還在旁邊畫了一圈小星星。
而與之對應的照片另外一邊,看起來跟現在的他什麼區別的,貨真價實的六歲工藤新一,腦門上正安靜的頂著一個藍色的叉叉。
哦。
工藤新一冷漠的想:你就是這麼天天看著我的,是吧?
照片室最角落的地方,還放了個小架子,上麵擺了六張彩色三寸免冠照片,分別是她之前已經相死會了的未婚夫一二三四五,以及將要開始相看的第六個國中生少年。
就是那個叫忍足謙也的。
沒等他仔細看看這個no.6長的有什麼特色,去跟家長彙報情況的鈴木園子,推開門走了進來。
可能是因為走進來時,發現工藤新一沒有盯著她的小蘭看的緣故,園子的神態還算和善:“我跟媽媽說你是我撿回來的小倒黴蛋,我媽說隻要你身上沒有傳染病,其他都隨我意。”
工藤心說你們家的畫風一如既往的奇怪,撿小孩這麼嚴肅的事,說的跟撿了隻野貓差不多。
園子撓了撓頭發:“所以,你明天去檢查下身體,拿了具體的報告之後,你就在樓上的房間住下吧。”
工藤新一想著他這身體確實需要檢查,鈴木家叫醫生的話應該是可信的,最起碼能保證封口,出了問題也不會一言不合就解剖他,於是點了點頭,說:“那每天一起去吧。”
“唉?”
園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又沒有生病,為什麼要去醫院?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我現在七歲。”
“那我叫管家和司機送你去啊。”
鈴木園子小姐對小孩子遠比對大人和善,伸手摸了摸他還不到自己腰高的腦袋,慈祥的說:“你乖,我明天下午還要去相親呢,要不是小田切警視總監的邀請函,我今天就該去和謙也見麵了。”
哦,因為是預定未婚夫的緣故,園子對相應人選一般都選擇直接叫名字,給的是所有未婚夫都會有的基礎待遇。
“不過跟小孩子相親,估計挺麻煩的……”
工藤新一回憶起那張照片上的臉,心想就憑他那個長相,你就算現在覺得麻煩,等明天見到了真人,怕不是一秒鍾就要倒戈了!
想到這裏,心很累的名偵探斟酌著問她:“你們約在哪裏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