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第一小學是珊瑚區唯一的一所小學,大言不慚地給自己掛上了第一這個牌子。
小學裏種滿了梧桐樹,教室是磚瓦房,窗戶是木條窗子,風稍微一吹便吱呀作響。
頭頂的瓦片經常缺失破碎,這樣的教室既做不到遮風擋雨,也做不到冬暖夏涼。
破舊的似乎有朝一日不用拆遷,自己就會倒下去。
容白站在這個小學前,難以想象江岩柏幼年時是在這樣的小學讀書。
小學的校門是一扇大鐵門,不少家長已經把孩子送到了,鐵門還沒開。
家長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在校門口的小攤販那裏買上一個包子饅頭,就著豆漿吃一頓早飯。
還有賣烤紅薯的,就指著這一早上的生意過活。
大概是因為天氣確實比較冷,容白頭一天也沒吃飽飯,這會兒也餓了。
他給自己買了個饅頭加上一碗豆漿。這時候還沒有塑料杯,豆漿的碗是要還給攤主的。
孩子們還在和父母撒嬌,想要多要點零花錢,哪怕隻有五毛一塊,在孩子們看來,也是一筆巨款了。
“你是哪家的家長啊?怎麼不見你家孩子?”胖大嬸一邊讓她兒子把豆漿吹冷點再喝,一邊和容白搭話,她頭一次看見這麼標誌的人,忍不住問道,“你孩子是幾年級的?”
容白也不知道江岩柏念幾年級,隻能模糊地說:“我是江岩柏的家長。”
反正學校這麼多個年紀,大嬸估計也不知道江岩柏是誰。
哪裏料到大嬸眼神一變,她胖乎乎的身體慢慢向後移,以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姿勢遠離容白。
她的眼神從剛剛的欣賞變成了鄙夷,似乎容白的形象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容白再遲鈍也感受到了這位大嬸情緒上的變化,他莫名其妙地問:“怎麼了?”
然而大嬸退避三舍,如避蛇蠍一般退到另一邊的街道上,這個城市很小,說是城市,前身隻是一個小縣城而已,東家長李家短的,誰家的出了事都能有所耳聞。
雖然這位大嬸沒有回答容白,但賣包子饅頭的攤主倒是接話了。
這位攤主大概四十多歲,生活的艱苦讓他的臉上布滿了還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皺紋,他手上還在給別的客人挑揀,嘴裏卻說:“江岩柏那小孩,太調皮了,但你們做家長的也不對,怎麼早飯也不給孩子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容白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他問道:“你怎麼知道不給他早飯吃?”
“上次他來我這兒買了個饅頭,錢還沒帶夠。”攤主以一種說不出來的眼神看著容白,似乎容白就是那狠心絕情的家長,“我們倒是見過窮苦人家的孩子,但是午飯隻有一個饅頭,連鹹菜都沒有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容白愣住了,他看著攤主,攤主也看著他。
“我竟然不知道……”容白低聲自語,他從來不知道江岩柏小時候這麼窮,他隻知道江岩柏是個孤兒。
他和江岩柏結婚好幾年了,卻對江岩柏的過去一無所知,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就在容白思慮的當口,攤主說:“那孩子來了。”
隨後容白抬起頭,朝著攤主看向的那個方向看去。
迎麵走過來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別人的孩子都是背著書包,粉色的藍色的,雖然現在還不算太富裕,但是家長還是費心的給他們準備了漂亮的文具。
唯獨江岩柏——他在這個早春季節穿著一件單薄的單衣,上麵還有洞,這可不是潮流。
他剃了個小平頭,不過就這狗啃了一樣的發型來看,估計是自己下的手。一雙露出大腳趾的布鞋,就連書包,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找的兩塊破布縫上的。
然而那張臉又確實是容白所熟悉的臉,即便還很稚嫩,依舊可以看到成年後的影子。
江岩柏的英俊不在於臉,而在於周身的氣勢,他站在哪裏就是哪裏的主人,但是單看臉的話也充滿了男性的美。
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如刀鋒般薄,雙眼深邃,聽說是有少數民族的血統。
隻是哪怕江岩柏的年紀還這樣小,表情就已經和成年時一樣帶著一種苦大仇深的意味。
容白就這麼看著,看著這個小小的江岩柏走過來,看著他站在自己身邊,從褲兜裏掏出來兩枚硬幣買了一個饅頭,他的聲音還帶著小孩子獨有的奶味:“一個饅頭,不要豆漿。”
攤主看了容白一眼,他是個熱心人,還是頭一次看到江岩柏的家長,於是難得多說了兩句:“這位是你哥哥嗎?”
江岩柏沒聽明白,他轉頭看了眼容白。
容白卻已經早就想好了對策:“我是你爸爸那邊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