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讓我瞄一眼好不好(2 / 3)

同時,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也似乎正在從地心破土而上,這種聲音淒厲而嘶啞,一時竟然聽不出是那種生物發出的,傳說中的群鬼夜哭也絕無如此怪異。

又像狼,熊,猩、猿,豹,虎,犬一起發出臨死前的慘叫,又像無數人在地底同時尖厲的大笑,而這笑聲又在泥土中被封埋太久,已是*不堪。

土包在這種怪聲中翻騰著,瘴氣鼓動著粘稠的水泡,冒出一股股腥臭的黑煙。

村民們分成四組,在廣場布開四道弧園,手裏並沒有任何武器,隻是每人頭頂著一隻陶罐,雙手合十放置胸前,緊握著一把血紅的泥土。

女人和孩子們用同樣的姿勢站在裏圈,他們暗黃的臉上顯出一種恐懼而又悲壯的表情,似乎已經意識到他們無限的生命也快到了終結的時候。

泥土翻騰得更快,腥臭的黑煙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那種嘶啞的怪叫越來越近,仿佛在泥濘的包裹中做最後掙紮,就要破土而出。

祭師又穿上了那身沉重的禮服,站立在圓弧的中心,他頭頂,胸前,四肢上各放著一個陶罐,森白的獸角、豔麗的羽毛、齊人高的權杖一起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輝,雖然這場麵比初見的時候更加怪異,但再也沒有人會覺得滑稽。

這群本已參透了不死奧義的人們,如今卻決心為了這片生息了千百年的土地,和那無盡增殖的惡魔戰鬥到最後一刻!

狂風毫無預兆的從地底衝天而起,塵土頓時遮天蔽日,綠樹朝陽瞬間就已無影無蹤,四周一片黑暗!

令人作嘔的一股腥臭撲麵而來,離眾人最近的一個土包爆破般噴出數團衝天的濃煙,隱約之中,一隻碩大尖利的獸爪突然伸出地麵!

“啊!”暖薰一聲驚叫。

皇玄凜的反應卻是極快地伸手擋住汐妍的雙眼,玥默璃與璟羲手臂同時緊了緊,小熙和雲婭仍是在他們懷裏昏睡不醒。

璿夙將雅莛從龍一背上抱過來,單手護在自己懷裏,看到眼前這番景象,璿夙便由衷佩服璟羲的先見之明,還好璟羲用藥讓幾個孩子睡過去,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會醒來,什麼都看不到,否則還不知道會嚇成什麼樣子,四歲的心智又哪裏承受得住這種場麵。

地麵伸出那隻獸爪上布滿黑色的長毛,烏黑油亮的指甲足有半尺,在空氣中向四周不停摸索,嘶叫之聲更已近在咫尺。

土堆還在繼續翻滾,一顆灰色的頭顱冒出了地麵,那頭顱右邊是一張死屍的臉,在一層黃土下詭異地扭曲著,仿佛還保持著臨死時的恐懼和痛苦,而左邊一半卻是一張灰熊的麵孔,兩張臉被一條手指粗的血痂強行粘在一起,似乎並不情願,在欲要分開而不得的劇痛中顯得暴虐而瘋狂,隻見它兩爪不停在空中揮舞,胸前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突然,那拉孜獒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氣息,狂性大作,瘋狂嘶嚎著,手上的泥濘被他巨力扯成千絲萬縷,糾纏在獸臂上,它一路掙紮向眾人一步步爬過來。

暖薰擋在皇玄凜與汐妍前麵,一枚柳葉鏢已然出手,噗的一聲,正中那拉孜獒的額頭,黑血湧處,飛鏢力道不減,直從它後腦洞穿。

它甚至來不及慘叫,隻在喉頭發出一聲悶響,就已搖晃著向後跌去。

暖薰正要鬆一口氣,突然四隻獸爪從那隻拉孜獒後背伸出,各自扯住它的一肢,嘶的一聲裂響,黑血如腥雨一般噴散而出。

先前被暖薰所殺的那那頭拉孜獒已經從當中被撕開,另外兩頭身材更大的拉孜獒各抓住一片屍體,在頭頂高高揮舞,發出歡喜若狂的嗥叫。

舞了幾圈之後,那兩頭拉孜獒突然互相扯住對方的肢體,也是猛地一撕,它們同時發出最淒厲的慘叫,竟然也被生生扯開。

那兩片殘體並未倒下,而是掙紮著,將手中握住的剛才那頭拉孜獒的半片身體往自己殘軀上拚合而去。

拚合的過程中,它們慘叫連連,眼睛都因劇痛快要脫眶而出,但扭曲的臉上還帶著貪婪而滿足的表情。

片刻之後,兩隻拉孜獒變成了三隻,一麵慘叫,一麵蹣跚地向眾人爬來。

與此同時,那成千上萬的土包都已破裂,各種人獸拚合的拉孜獒都已破土而出,狼,熊,猿,馬,豹,虎,犬,以及人類的殘軀無比詭異的結合在一起,在團團黑煙中不住蠕動,腥臭味鋪天蓋地而來,哀嚎直衝雲霄,無數隻手爪在狂風中不停揮舞,一眼望去,竟是滿山遍野,無處不在。

暖薰麵色如紙,聲音顫得厲害:“到底有多少拉孜獒?”

“幾千……”皇玄凜望了望遠方:“或者幾萬。”

“幾萬……那怎樣才能殺光他們?”

“這麼多哪裏殺得完,它們除了更多的屍體之外,不會在意任何事物,而且身體的每一殘片都能重生。”

“那我們該怎麼辦?”

皇玄凜遙望著那群排成四個弧圓的村民,搖頭道:“我們隻有等,等滅寂之陣的發動。”

“老爸……”汐妍指指捂住她眼睛的大手,以商量的口氣請求道:“你把手拿開,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有什麼好看的!”她不說那話還好,一說皇玄凜的手捂得更緊了。

“又不是十八禁的兒童不宜,為什麼不能看?!”汐妍使勁掰他的手。

“就是兒童不宜。”皇玄凜的手就像黏在她眼皮上一樣,無論怎麼掰,仍是紋絲不動:“不想和婭婭她們一樣昏睡過去,你就給我老實點。”

於是,汐妍老實了,這種大場麵她才不要錯過,眼睛看不到,耳朵聽聽也好啊。

“明明滅滅密密麻麻……”甚有節奏的咒唱連成一片。

“明明滅滅密密麻麻……”咒聲越來越盛,四個弧圓也在不停的分合變換。

祭師在當中飛快的旋舞著,他身上的陶罐以更加詭異的速度不停旋轉,似乎正被一種無形之力操縱。

漸漸一團黃光從貼地的旋風中升騰而上,形成四個光圈,將村民包裹其中,村民高聲唱著一曲曲調怪異的讚歌,右手漸漸從胸前抬起,直捧到頭頂,隨著祭師一聲高歌,數百村民左手同時在頭頂揮出一個半圓,血紅的塵土煙花一般向四周飄散開去。

紅土之雨紛揚落下,大地猛烈地一顫,而後混亂的震動逐漸變得沉穩而有力,好似被催動了沉睡已久的脈搏,爆發出生命的活力。

祭師飛舞越來越快,他身上的四個陶罐幾乎懸浮在了空中,數百村民全力唱出的咒語震耳欲聾,隨著咒唱在極高處突然一頓,祭師的旋舞也立即止住,四個陶罐以最緩慢的姿態從他身上旋轉飛出,最後在泥土中散為塵芥。

同時,村民們頭頂的陶罐都以同樣的速度墜落於地,而陶罐中散出的,是黝黑的泥土,仿佛一瞬間大地上開了無數朵墨色蓮花。

在蓮花跌落的一瞬,村民站立的大地上隆起四道弧形的土埂,並且飛速延伸著,瞬間便已連接成一個圓圈,噗的一聲,碎石如粉,滿空飛灑,以不可思議之力向外擴散開去。

整個大地似乎都被這道飛速擴張的圓圈覆蓋而過,劇烈一顫,就如大海中突然掀起的巨浪,天地之威讓人還未來得及喘息,它已向天際散去,無影無蹤。

天地一片沉寂,寧靜得仿佛什麼也為發生過。

無數拉孜獒和村民都似乎變成了雕像,無知無覺,寧靜隻是短短一瞬,悶響又起,腳下的大地爆裂般的一動,似乎地底深處有某種支撐突然斷裂了,四周的一切劇烈動蕩。

暖薰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身邊的危險,恍惚中她聽到皇玄凜的聲音:“快走!”

然後她手上一著力,身子已經整個飛了起來,暈眩之中似乎是在樹梢不停起落,等她清醒過來,已經到了十丈開外的一棵巨樹之上。

皇玄凜放開暖薰的手臂,隻見他一手攬著汐妍輕飄飄地站在樹上,汐妍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蒙了一條錦帕,而璟羲、璿夙、玥默璃和龍一正在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上。

暖薰來不及多想,回頭去看來時的村落,看到那不可思議的景象,臉色瞬時蒼白。

整個村子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塊圓形的流沙之地,樹木,房屋,石塊,牲畜包括所有的村民都在震動中一點點旋轉著,向圓心下沉,隻是一瞬就已經陷到了腰部,然而他們的表情卻是十分安詳,雙手將倒置的陶罐捧在胸前,嘴唇不住張合,似乎在念著無聲的法咒。

那些剛剛從土中爬出的拉孜獒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又要重歸地底,不斷張牙舞爪,想要撲向正在念咒的村民,卻又被泥土陷住,無論如何也不能前進半步,隻有聲聲慘叫,死命掙紮。

片刻之間,村民和拉孜獒都隻剩下了地麵上的頭顱。

朝陽將村民們暗黃的麵孔鍍上一層金色,他們村臉上並沒有一絲恐懼,而是一種出奇的寧靜。

或許,直到此刻這群不死族人才真正明白了生命的最後奧義,那是無數次的複活所不曾給予的。

他們越陷越深,流土就要將一切帶歸地底。

旋轉的黃土之上,隻剩下一隻幼小的手臂在沙土上欲沉欲浮。

暖薰想,這是一個女孩,因為那淡黃色的手腕上還掛著一串花環,一定是某位母親在最後的一刻,將自己的女兒盡力托出了沙陣,雖然這樣做隻能片刻延緩了女孩的死亡,但這卻是她唯一能作的。

這也是不死之族最後的一點希望。

暖薰緊握著雙拳,眼中淚光閃爍,突然回過頭,哀求道:“皇上,可不可以救救她?”

皇玄凜注視著遠方,聞言,淡淡看了她一眼:“這就是他們的解脫。”

暖薰垂眸,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妍妍……這個村子快消失了,所有人都被埋進地底……唯一還剩一個小女孩,現在出手還來得及救她,你求求皇上,救救她好不好?”

“我……”汐妍看不到,但也能想象眼前是怎的景象,暖薰從未求過她什麼,她很想答應,可她又清楚的知道不能答應,於是隻能硬著心腸說:“父皇不出手,自然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暖薰失望地看了她一會,將目光投向璟羲與璿夙。

璟羲雙眉緊皺,靜靜俯視著沉淪的大地,而璿夙則是單手掐訣,高站在巨木之端,晨風吹起他青衫,眸中有著深深的悲憫——隻是他並沒有救人的意圖。

再看看玥默璃,隻見他臉上一片漠然……暖薰又四顧片刻,低聲喃喃道:“就沒有一個人肯出手?”

皇玄凜暗自搖頭,歎道:“任何人出手都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