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日,老夫人的壽辰總算到來,時值深秋,天氣已經有些寒涼。
從早上開始,到紀府為老夫人祝壽之人便絡繹不絕,紀雲豪如今雖然隻是正四品的官員,但聖上對其明顯很是器重,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因此,就算不少品級高過了紀雲豪的官員,也紛紛趕來為老夫人祝壽,想要借此同紀家示好。
“小姐,外麵好生熱鬧,戲台也搭起來了,聽說中書侍郎和歸德將軍的二位夫人都來了,小姐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聽到已經響起的戲曲聲,青梅笑著問道小姐。
大業朝男女不設防,縱是女子,也是可以同男子一般待客抑或上街,隻是名門大家中的小姐,還是要比尋常女子更矜持一些。
紀芙茵撥弄了下手中的琴弦,興致缺缺。
“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人罷了,有什麼好看。等祖母喚我的時候再過去也不遲。落玉去了哪兒?”
“小姐猜的真對,大小姐果真派了個丫鬟來傳話,我照著小姐吩咐的給打發走了。”紀芙茵話音剛落,落玉便走了進來。
“大小姐的人剛走,又有老夫人那邊的人來,說老夫人在找小姐,小姐還是快些過去吧。”
“也是時候該過去了,我之前吩咐你們兩個的,可都記住了?”
紀芙茵將手中的箜篌放在一旁,對著銅鏡撫了撫鬢間正在搖晃的珍珠步搖。
“小姐放心,絕出不了岔子。”落玉恭敬應答著。
越靠近園子,器樂聲響便越發清晰起來,老夫人坐在最中間的位子,看見紀芙茵來了,連忙招手喚她過來,坐到旁邊的位子上。
紀芙茵走過去,卻不急著坐下,而是衝著老夫人左側的女子盈盈一拜,“芙茵見過將軍夫人。”
拜過了左側的女子,又對著老夫人右側的婦人行了一禮,“芙茵見過禦史夫人。”
兩位夫人的臉上均都露出了驚詫神色,受過芙茵這一拜之後,禦史夫人笑著問道:“我們並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芙茵淺笑盈盈,乖巧伶俐的模樣讓人看了便心生愛憐。
“芙茵也不曾見過兩位夫人,隻是日前經常聽聞,禦史夫人最是有一顆慈悲之心,常年誦經禮佛,遇到災荒之年必定會慷慨解囊,捐助災民。”
“因此夫人的樣貌看起來便格外慈悲,同那畫裏的菩薩有幾分相似,芙茵是斷斷不會看錯人的。”
同禦史夫人道完,紀芙茵又將視線轉向了歸德將軍的夫人。
“同樣,芙茵也曾聽說,歸德將軍有一位被世人喻為奇女子的好夫人,將軍夫人一身正氣,雖是嬌弱女子,卻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氣概。”
“將軍遭小人栽贓入獄之時,是夫人這樣一位弱女子,拚勁全力救出丈夫,保住全家。”
“因此芙茵雖然不識得夫人,卻也可以憑借夫人眉宇間這一股正氣而斷定夫人身份的。”
“這孩子,果真聰明伶俐,足可見老夫人教導有方。”被誇讚了一番,二位夫人心裏都是喜滋滋的,對紀芙茵也越發有了好感,禦史夫人更是親熱,拉了芙茵的手,硬是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紀芙茵依禮謝過禦史夫人,這才在老夫人的桌上坐了下來,心裏浮起一絲嘲諷的冷笑。
什麼慈悲,什麼一身正氣,不過就是因為她前世見過二人罷了。
隻不過那個時候,自己並不知道這兩位夫人的身份,被嬌寵慣了的她沒有及時對二位夫人行禮。
不久之後,有關紀家嫡出二小姐不懂禮節目無尊長的流言便在都城中被流傳得沸沸揚揚。
坐在另外一桌上的紀妃茵見狀,麵上笑容不改,目光中卻劃過一抹怨毒。
她明明就派了丫鬟去告訴紀芙茵,暗示她今天同老夫人坐在一起的兩位夫人,同老夫人的關係並不好,讓她切莫同兩位夫人親近。
可現在她們卻親親熱熱的坐在了一處!看來自己的丫鬟,最近也該好好教導教導了!
抿了口茶,壓下心中的惱意,紀妃茵起身,一張溫婉嬌美的臉上,目光卻是冰冷。
“大姐你要去哪裏?”三小姐紀巧茵見她站起身,問道,“馬上就到你點的戲了,不看了麼?”
紀妃茵衝她笑笑,“給祖母的壽禮被我忘在房裏了,取了壽禮我便回來。”
已經過世的紀老太爺愛竹,紀府裏專門栽了一片竹林,從竹林間的小道穿回院子的途中,卻聽得竹叢中一陣悉悉索索聲響。
紀妃茵本是無意一瞥,卻在刹那間止住了腳步。
眼前那人一襲象牙色衣衫,以金線滾邊,玉冠束發,俊逸出塵。紀妃茵打量著,那少年男子的年紀應該同自己差不多。
那儒雅俊逸男子此刻正手拈一片竹葉,唇邊一抹淺笑,已然勝過這世間所有戲文裏頭的才子將軍。
見小姐停住腳步,目光停駐在那名陌生男子身上,枚兒心思一動,隨即揚聲道:“什麼人,膽敢私闖紀府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