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靠近深洞了,夏兔,會被怪物吃掉的。
溫柔的語氣起了作用,夏兔很快站起來,朝她的方向移動。
然而,於她身後位置的洞口,“那個東西”也軟軟地長出來了。
它跟她一起,往鍾情這邊走。
一口的牙像是全部鬆了,哢哢地打著顫。
鍾情瞥了眼慘不忍睹的周容,徹底地感到自己的手腳一片冰涼。
她想跑的,摟過夏兔就立刻跑,盡管她的腿已經站不直了。
“媽媽,我錯了。”
夏兔耷拉著肩,旁邊的怪物和她同一傾斜度地耷拉著。
“小白也錯了。”
她推了它一下。怪物配合地點點頭,點得太用力,兩頰的肉抖得喜感。
“小白是誠心的認錯,他吃掉的肉都吐出來了,你看……”
他倆歪頭看向那堆排放規則的肉,怪物好意地伸手給她指了一下,怕鍾情沒看見似的。
鍾情隻覺得驚恐。
夏兔退後一步,將談話的空間留給他們:“小白,你自己跟媽媽說。”
對夏兔的話有求必應,怪物向上扯了扯嘴角,那大概是給鍾情的、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
“媽、媽……”他小心翼翼地喊。
這個稱呼,使鍾情的腦子裏立刻響起一陣尖銳的嘶鳴。
“媽媽。”偷偷地、飛快地又喊一遍,
“我不會再亂吃東西了。”它的語氣真誠,臉上的笑也已稍微變得自然一些。
——惡心。
——再也,受不了了。
鍾情捂住耳朵,感到身體裏壓抑的恐懼一下子爆炸。
她腳步虛浮地推開那個正對她傻笑的怪物,奪回她的兔兔。
力大無比的雙手像鉗子,夾得手中的小孩不住喊疼。她將女兒死死固定背後,分毫都不讓她移動。
“滾!!你滾啊啊啊!!!”
將他們置於絕對的敵對麵,她瞪著怪物,聲嘶力竭地衝他吼。
“媽媽,小白看上去奇怪,但他不是壞人,真正奇怪的壞人被小白懲罰了。”夏兔抱住鍾情的腰,盡力地想要撫平她的情緒。
可惜,現在的鍾情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試圖用喊聲趕走麵前的東西,趕走這令人作嘔的一切。
“乖乖認錯、好孩子……”
怪物用手比劃著自己,按照夏兔交代的“用認真坦誠的態度承認錯誤”,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亂吃……”
“弄走這些肉!離我們遠一點!!還給我原來的家!!!”
鍾情沒有耐心聽完,她不想跟眼前的東西發生任何對話。
——夠了,太惡心了。
……
這一天的經曆,是鍾情永遠的噩夢。
夏兔被她緊緊抱在懷裏。
她們倆一起睡在她的房間,鍾情卻沒有跟她講一句話。
客廳裏,沉悶的咀嚼聲像是在機械地完成功課。那聲音一旦傳入她耳朵裏,鍾情就不由主地開始被提醒,它正吃掉的那樣物體是什麼。
即使蓋了厚厚的棉被,也沒有辦法拯救遍布全身的雞皮疙瘩。
鍾情想過報警,但她怕她們和周容的死扯上關係,警察又抓不住“鬼”;鍾情想到老家的迷信活動,她想到聯係驅鬼的法師;她想著帶夏兔搬家,或者索性移民出國……總之,她一定會把這個東西從她們身邊弄走,一定。
……
第二天的清晨來臨之前,鍾情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夏兔是小孩,本該是睡得早又很容易入睡的,卻也同她一樣一夜未眠。
就合眼大約十五分鍾的時間,等鍾情再睜眼,她被眼前的畫麵驚呆了……
夏兔睡著了,她和不知怎麼鑽進房間的怪物互相纏抱著。
他們的姿勢相當的親密,仿佛長年累月長在一起的兩株藤蔓。因為睡得很熟,她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察覺到鍾情的目光,怪物不知是故意還是刻意的……
它輕輕摸了兩下夏兔的頭發。
……
不好的東西已經處理好了,家也恢複平靜的模樣。
不過。小白是不會“滾”遠的。
鍾情想要“原來的家”,原來的家,他就是在這裏的。
小白也是家庭的一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