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賺錢給你,我的錢都給你花。”
意識迷糊的夏兔聽見了這句話。
她有心想要思考,微弱地掙紮一番。終是敵不過睡意,帶著這句話進入夢鄉。
她做了個夢。
前半段很美好,她和小白走上社會,找到工作,賺錢、有家,他們的家像小時候那樣,開了窗戶能看見一條閃閃發光的江。
她在廚房給小白洗水蜜桃,他去陽台收他們的衣服。
轉身時,夏兔見小白抱了一堆衣服進來,他微笑跟她說:樓下的薔薇花開了。
夢的後半段,雜亂無章。
眼前蒙著沉重的夜色,少女悄聲問:“你是好的嗎?”
“我是壞的。處理完一件事,我就要走了。”
對麵的少年答得堅決,黑暗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扯遠。
“我不要你走。”
少女捂住臉頰,無聲哭泣。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撕心的痛楚中,道路那頭模模糊糊地傳來有人在講故事的聲音。
“……國王爸爸是不能長長久久地管著小王子的呀,他已經太老了。他老到無法參加戰鬥,這樣下去,他很容易被勇者打敗的。如果國王爸爸被勇者打敗了,王後媽媽和愛吃的小王子都沒辦法吃飽了,那可不行啊……”
夏兔想,這個故事她已經聽過了——國王爸爸讓小王子咬自己的故事。
她側耳仔細聽,越聽越覺得奇怪:前麵那人還在說,國王帶小王子一起到處探險呢,國王爸爸怎麼會突然就老得無法戰鬥了呢?他甚至,等不到小王子的長大。小王子那麼小,國王也應當是年輕的啊……
沒想明白這個古怪的童話故事是怎麼一回事,她就被人從背後叫住了。
是小白。
他一路小跑,上樓梯追到她,拉住她的手。
“和你呆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太快了,希望要長一點,再長一點。”
他們本來就能呆在一起很長時間啊,小白真傻。
夏兔莞爾,正想回答時,她的嗓音被什麼東西用力地捏住了。
女聲哭哭啼啼,仿佛是她,又不是她。
“故事的結局是什麼?小王子和小兔子有好結局嗎?”
“小兔子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小白平靜地望著她:“完成任務的小王子將返回地心王國。”
地心王國……
夏兔腦海中閃過一個戴蝴蝶結發卡的女孩,和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
——李知,大樹。
“那大樹和李知的結局是什麼?他們有好結局嗎?”
“不會有好結局的,治了傷也一樣,它的多久都不夠久啊。”小白垂下眼,神情漠然。
話音未落,身後的樓梯開始下陷、崩塌,連帶著他。
——不夠久,是什麼意思呢?
夏兔伸手,想要拽住小白。
——是什麼意思呢?
耳邊是吞沒天地的巨大轟鳴。
就仿佛是回到那一天,夏兔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時,她心中晃蕩崩潰後倒塌的殘響。
大樹說:我族的最長壽命,是你們這裏的二十年。
二十年啊,她聽得清晰。
縱使無法接受,無數次告訴自己“是假的”,但她醒不過來。
始終,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