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旁人跟她說一百遍他是個大壞蛋,她也是不信的。
她想啊:哪有壞蛋是這樣軟綿綿的樣子,還頂著一頭好摸的頭發。小白是個,特別好的好蛋!
小白覺著自己沒用,明明應該硬氣表達態度的時候,被她揉幾下腦袋,心裏又泛起了委屈。
——哪門子的“知道”,她還是,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我是不是惹你討厭了?”小白問。
——他倒是坦蕩,一心求個解答。
夏兔鼻子一酸。
“怎麼會呢。”她聽見自己說。
“我喜歡……”壓著嗓子,她感覺自己再大聲一點,就要忍不住哭出來。
“我喜歡你啊。”
她深吸了兩口氣,也沒法平複如鼓的胸腔。
——喂,我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你呢。
——我不是不開心,是……心煩。
——因為太你喜歡了啊。
直到這一刻,小白才真正平靜下來。
他骨碌碌滾向病床的另一側,龐大的體積壓得小床嘎吱作響。找到一小個空位,他便掀起她的棉被,將自己擠入被窩。
然後,側身抱住她。
他們之間隔的衣料太多,夏兔眼眶紅紅地拉開他的校服拉鏈,把自己埋進去。
小白收緊手臂,默契地配合她。
她難用言語表述當下的心情,那是一種……被填滿的感覺。
發脹的歡喜,和發脹的心酸,越歡喜就越難過,它們很擁擠,擠得喘不上氣。
她弄懂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就在這兒啊。
“你也喜歡我吧。”夏兔悶悶地出聲,嗓子已經啞了。
她看不見他的臉,隻聽到他近在咫尺的說話聲,很溫柔,似棉花糖包裹著一個夢。
“我一直都喜歡你,從小就。”
“不是啊,”她一口否定了:“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
他困惑;“那是哪種?”
——你看,小白什麼都不懂。
夏兔感覺自己等不及了,她看見自己下陷的過程。
隻剩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它兜不住她。她若有所感,陷下去將麵對的是什麼,她得想個對策。
——完蛋,完蛋。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一片靜默。
等待回答的時間太久,久到,小白以為她已經在自己懷裏睡著了。
互相抱著真的很暖和,下雪的中午,他們躲在這裏午睡。
這方小天地,是一個安逸的窩。
縱使心頭愁緒萬千,呆在熟悉的懷抱裏,夏兔也不可避免地犯困……
她說“喜歡他”,小白自然地認為,她煩惱的是家庭、工作,而他擁有替她一起煩惱的資格。
夏兔很累,他想,如果沒有遇見他,她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
關於鍾情、夏樸,他們對夏兔的忽視,本是他樂意看到的。長久以來,他其實希望她什麼都不要有、什麼都分不走她的注意,那樣他就能理所當然地變得重要。
可小白發現,他害怕夏兔不開心。
他發現,比起自己占有夏兔所有時間、讓她悶悶不樂;他更願意見到夏兔無憂無慮、天天開心的樣子,即使那快樂不是由他所帶來……一心想著索取的自己,能幫到她的地方,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