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仕煌擁有同一個夢想，翁林也希望自己的脖頸刻上惡魔的奶嘴。
小時候，翁林體弱多病，幾次進出村裏的衛生所，又幾次被一碗莫名的窩菜湯治好了。他有記憶之時，看見了村中預備役隊員齊刷刷地敬禮，小臂揮舞於空中，遮了斜陽。他們厲聲喊著口令，齊步朝村外走去。一個個方陣離開了村子，小翁林學著踏步，跟在了方塊身旁，也走出了村子。村外嫩草叢生，沙沙聲音自下而上地洗禮著自己的心靈，翁林覺得自己漫步在天堂邊的雲海之上，臉上拂過的風也是深空的冷風。無比愜意的自己，好像一隻終於學會了飛翔的鳥兒，翁林再看看眼前村外那所有的樹，那是自己身為雛鷹第一次跳下的山崖，那是起飛的高坡。
可是一人抓住了翁林的衣領，將他提回了村中。
這人是他的父親，第一次做夢醒了。
由於自小體弱多病，翁林沒有被選上預備役隊員。選拔的年輕人都在一個屋子外頭排隊，等著進到房子裏頭體檢。翁林拿著自己一個小小等我木牌子，也跟著別人排隊體檢了。那小木牌是翁林從母親的櫥櫃裏偷來的，隻有那個牌子可以證明自己是誰。左顧右盼，前麵的隊伍一點兒也沒有前進的跡象。大中午的，太陽直射，小小的翁林汗如雨下。他知道自己十一歲了，到了參加培訓的年齡，前麵的木屋子在翁林看來成了一個通往仙境的入口，不由分說，到了裏頭自己一定醉生夢死。
三個小時之後，輪到了翁林，裏頭的人卻把他推了出來。
“長得跟那蘿卜幹似的，出去！”
翁林又擠著腦袋進了木屋，裏頭有很多檢測的儀器，還有很多線盤纏複雜。翁林鬧著說：“我長得像蘿卜幹就一定過不了體檢嗎？你們測測我啊，我沒有外表脆弱！”
兩個大人一人一邊架起了翁林的胳膊，不論他怎樣的掙紮，如何地吵鬧。兩人一齊將翁林丟出的門外。
第二次夢醒了。
翁林因為屋外堅硬的土地摔得渾身疼。這群人不由分說地剝奪他人權利，這令翁林無比的氣憤。他抓起屋子外頭的石頭，朝屋子裏砸去。路過這兒的仕煌，看了翁林一眼，他的石子朝著門內飛去，落在屋子裏的木地板上，滾了一陣子，聲響很小，沒有人注意到它。六歲的仕煌輕蔑地一笑，來到了翁林身旁，舉起了比翁林的石子大了兩倍的石頭，用勁了全身力氣朝木屋子砸去。
這一回石頭的目標是玻璃。
玻璃碎裂，淒厲聲響。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一些人來到了屋外，看見了外頭的仕煌和翁林。翁林是他們剛剛轟出來的小孩，仕煌村裏人都認識，那是村長的兒子。一群成年人上來，對著翁林拳打腳踢。
塵土飛揚，仕煌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從繁多的腳的縫隙之間，翁林看見了仕煌冷漠地看著自己，翁林忍著渾身的疼痛，不斷掙紮，有一拳頭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仿佛把他砸開竅了。翁林忽然欣賞仕煌，並且在這一刻被一群成人毆打之時，他希望自己死去。他放棄了掙紮，也不蜷縮身子，對著明淨的天空露出了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