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淩雲山的大弟子,承景的住處很寬敞,但東西卻很少。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外,就隻剩下窗台上那盆已經枯萎的花。
雲容幫承景把床鋪鋪好,轉而說道,“師兄早些歇息吧!我今天守在門外就好。”
承景皺著眉很不高興的樣子,雲容倒也明白,隻是他不懂承景怎麼突然這麼執著於一個才見一次麵的陌生人,這很奇怪不是嗎?
雲容不忍心看他一個人生氣,緩聲安慰道,“師弟睡相不太好,怕跟師兄一起入眠會擾了師兄的清夢,後天便是排名戰了,師兄理應養精蓄銳才是。”
“他們也配?”承景冷哼一聲。
承景的勢力雲容是清楚的,神劍宗雖然有幾個修為在他之上的弟子,但雲容一直相信真的實打實地拚起來,他們未必是承景的對手。
雲容有些為難,其實能跟承景同榻而眠簡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但是睡覺總不可能和衣蒙麵吧?身上未愈合的傷疤尚可用香草掩蓋血腥味,可臉上的刀疤頗有些恐怖,他實在不想讓承景看見這樣的自己。
“即便如此,排名戰之後我們便要下山了,接下來路途遙遠,舟車勞累,師兄也應該趁現在好好放鬆一下,師弟先行告辭了。”雲容匆匆忙忙說了告辭,轉身便要走,結果被承景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留下。”承景的話更像是命令,雲容對上他深邃的眸子隻覺心神不寧。
“不,這不太好。”他有些慌。
承景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為什麼不好?你有什麼秘密需要躲躲閃閃,我對你還不夠好,不夠讓你信任我嗎?”
雲容低著頭,“師兄待我很好,就算師兄對我並非真心,我也都是信任師兄的。”
承景抓著他的手腕又緊了緊,“那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因為……”
雲容從未與承景如此近距離地對視過,他的心跳都有些不聽使喚,承景的眼中帶著探究和決不罷休的堅持,與往常那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煩躁模樣相差甚遠。這很難不讓雲容產生一種錯覺——隻有他是例外的。
雲容釋然了,他用刀割傷自己的時候尚沒有惋惜,此時又何必退縮。更何況如果沒有這些遮掩住他容貌的疤痕,他和承景或許根本沒有這樣相處的機會。
“因為師弟麵容醜陋,實在不想……。”
“我看看。”承景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雲容的腦中突然一陣轟鳴,甚至來不及抗拒就被承景解下了麵紗。許久未見風的皮膚突然暴露在空氣中,臉上的每一刀疤痕都帶著涼颼颼的夜氣,雲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難看至極,他傷口的結痂還沒有脫落,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明顯。
雲容閉上眼,他害怕在承景的眼中看見憐憫,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長久停留,一寸寸描摹著他的皮膚。
承景上輩子也見過雲容這副模樣,對於他來說這張臉雖不是賞心悅目,卻是他最難以割舍的定心丸,“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雲容驟然睜開眼睛,但承景立刻把他扯到自己懷裏帶上床,“快點睡覺!我累了!”
雲容被承景抱在懷裏,緊張地攥緊袖口。他一直知道承景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落魄之時還能得到上天這般眷顧。他貴為尊主時的求而不得,都在他變成凡人後拱手送到麵前,就像是上天在捉弄他。
雲容露出一絲苦笑,緩緩地閉上眼。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之前又一直擔心身份敗露,睡覺都不踏實,現在窩在承景的懷裏隻覺得安心無比,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承景也很快就睡著了,但到底沒有隨了他的意,他的夢境中出現一片火海,他就站在火圈中央,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突然間麵前的火海化成了一個人形,他的身體被火焰包裹著,而那張臉赫然便是雲容。
承景頓時紅了眼,拔劍便坎,他已經發現情況不太對勁。這不是夢,夢是天帝賜予凡人的東西,如他這樣的修真者是不會做夢的,所以這是魔,是心魔。
可他卻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這人殺了這世上唯一愛他關心他的人,甚至連金丹都要吞食,承景恨不得毀了他的一切,讓他也嚐嚐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他一劍刺去,雲容卻消失了,連同周圍的火海都不見了蹤影,隻剩下忽然聚攏而來的黑暗。
“雲容!滾出來!”他咬牙怒罵道。
並沒有人回答他,承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劍坎向自己的左腿,鮮血流出的瞬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出來!我恨你!我恨你!”
黑暗中,一個空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為何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