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它!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家夥!(3 / 3)

他遞給我一張照片,隻有半個畫麵。

“正如你看到的,照片的畫麵不令人滿意,”他說,“沿著河流下來的時候,船翻了,裝著沒衝洗的底片的盒子破了。差不多全部底片都毀壞了。這是沒毀壞的幾張中的一張。關於照片有缺陷,我希望你體諒地接受。有人說是假造的,我沒精神去同他們辯論。”

照片的確顯得毫無生氣。一個冷酷的批評家很容易說是偽造。灰暗模糊的景物,在細細觀察後,我看出它描畫了懸崖長長的極高極高的崖線,連著一個長著茂密植物的、有斜坡的平原作為前景,遠看起來就像一個超大瀑布。

“我相信這是畫中畫的同一個地方。”

“是同一個地方,”教授回答。“我找到了梅普歐·懷特帳篷的舊跡。現在瞧這張。”

這是一張同一懸崖的近景,雖然照片糟極了。我仍能夠明白無誤地看出孤立的金字塔似的岩石和上麵的一棵樹,岩石被一道斷裂跟高原分開了。

“我一點疑問也沒有了,”我說。

“我們往下講,怎麼樣?”他說。“現在請你看看岩石上麵。瞧見那兒有什麼東西了嗎?”

“一棵巨樹。”

“可是在樹上麵呢?”

“一個大鳥。”我說。

他遞給我一個放大鏡。

“對了,”我通過放大鏡看了看,說,“樹上有隻大鳥。它像是有個大極了的嘴。我說這是塘鵝。”

“我無法恭維你的眼力。不是塘鵝,說真的,也不是一隻鳥,”教授說,“也許你知道了會感興趣,我成功地打下了它。這是唯一的絕對證據,證明我所看到的東西,這證據我是能夠帶回來的。”

“那麼你有樣品了?”

這才是活生生的鐵證。

“我有過,在那次毀了我照片的翻船事故中,連同許多別的東西一齊不幸地損失了。正當它在湍急的河流中要消失的時候,我抓住了它,結果在我手裏剩下的是一部分翼,當我落湯雞般地站在河邊,可謂心靜如水。它是我偉大的證據的一點殘餘,現在你瞧瞧它吧。”

從抽屜裏他拿出來一個很像大蝙蝠的一部分翼。它最少有兩英尺長,呈曲線的骨頭,下邊連著膜。

“一個超級大的蝙蝠!”我說。

“蝙蝠裏可沒這個品種,”教授嚴厲地說,“我一生泡在科學教育的氛圍裏,但你對動物學的基本法則還所知甚少,那麼,你不知道比較解剖學中的基本知識不是很正常的嗎?鳥的翼實際是前肢,而蝙蝠的翼包括三個細長的指頭,指頭中間是膜,喂,按這個情況,這骨頭當然不是前肢。你看得到,這是一片單獨的膜,連在一根單獨的骨頭上,因此它不會是蝙蝠的。如果它不是鳥,又不是蝙蝠,它是什麼呢?”

我那淺薄的知識庫存耗盡了。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說。

他又把那本好友的卓越之書打開了。

“這兒,”他說,指著一張圖,那上麵是一個很不尋常的飛著的怪物,“是一個極好的翼龍再生像,翼龍是侏羅紀的一種飛行的恐龍。下一頁是它的翼的骨骼結構的圖解。請小心把它和你手中的樣品比較一下。”

我的心震動了,我信服了。不可能有疑問了。速寫,照片,敘述,又是活生生的實物,證據是齊全的。我說得那麼——我說得那麼溫和,因為我覺得教授差不多是一個被薄待的人。他眼皮垂著,寬容地微笑著,在一縷陽光的照耀下,懶洋洋地靠著椅子背坐著。

“真是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最大最大的東西,”我說,雖然我的熱情還是出自於記者的敏感,而不是科學的狂熱。“你發現了一個失落的世界,是科學界的哥倫布。如果我懷疑過你,我深為抱歉。一切是這麼不可思議。但當我看到證據的時候,我理解了,這對任何人來說也是夠充分的了。”

教授喉嚨裏滿意地咕嚕咕嚕了幾聲。

“那麼,先生,下一步你幹了些什麼呢?”

“那是雨季,馬龍先生,我儲備的東西用完了。巨大懸崖的一部分,我去過,但是我沒能找到上去的路。我在上麵看到並且打下一隻翼龍的金字塔似的岩石還是能上去的。我想辦法爬到了那塊岩石的半腰,從那個高度,對那個高原我作了進一步的了解。它好像非常大。下邊是沼澤地區,到處是蛇,蟲子,還有熱病。它是這個奇異國度的天然屏障。”

“你看到別的生命跡象了嗎?”

“沒有,先生,沒有,但是在我們待在崖腳下的那一周期間,我們聽到了來自上麵的某些非常奇怪的聲音。”

“但是那個美國人畫的那個動物呢?你對它有什麼想法?”

“我們隻能設想他曾經爬到了上麵,在那裏看到的。因此,我們知道有路上去。我們也知道,肯定是非常困難的,要不動物就會下來了。真的,那不是清清楚楚的嗎?”

“但是這些動物怎麼到的那兒呢?”

“我不認為這是個非常難解的問題,”教授說,“解釋隻能有一個。也許你知道,南美是一個花崗岩大陸。就在這個唯一的地點,在某個非常遙遠的時代,有過一次巨大的突然的火山作用使得地殼隆起。因此這些懸崖是玄武岩的和火成岩的。一個或許像蘇塞克斯那樣大的區域連同它上麵有生命的東西一齊升了起來,並且被硬度極大的垂直峭壁和大陸的其他部分斷開了。結果怎麼樣?像翼龍和劍龍那樣屬於侏羅紀的動物,由於那些少見的意外條件,它們違反自然地被保留下來了。”

“你的證據肯定可以打消別人的懷疑。你現在要把它擺在有關當局麵前。”

“我也曾這麼想過,事情很簡單。”教授辛酸地說,“我隻能對你說,情況不是這樣,他們不相信我。我到處受到質疑,這一部分出於愚蠢,另一部分出於嫉妒。先生,假如我的話被懷疑了,再試著用事實證明,或奉承任何人,那可不是我的天性。我可再不願委屈我擁有的鐵證。這個課題使我憎恨,我不想談起它了。當人們就像你,代表著公眾的愚蠢的好奇心跑來打攪我,我是沒有耐心去善待他們的。我承認,我天生有些火性子,而且可能相當狂暴,我怕你已經注意到了。”

我摸了摸青腫的眼睛,什麼也沒說。

“我一提起這一話題,我妻子就抗議,不過我還是希望有榮譽感的人和我分享。不過今晚上,我想樹立一個極端客氣、節製情緒的榜樣。我邀請你去一個現場。”

他從書桌上遞過來一張名片,“你將見識波爾塞烏·沃諄先生,一個有些名望的自然科學家,八點半,在動物學會的大廳裏,要做演講,題目是:大自然的記錄。我被特邀請去坐在講台上,動議對演講人表示感謝和打分投票。我會耍些老練的手腕,去推進我的事業,拋出幾個跡象,引起觀眾的興趣,激發觀眾對這件事的進一步探究的熱情。你明白,不做任何爭吵,隻是指出在遠方存在一個偉大的詭秘的深淵。我要極力地控製自己,看看這樣子的克製,能不能得到好一點的結果。”

“我可以來嗎?”我急切地問。

“為什麼不呢?當然可以,”他熱情地回答。他那巨大厚重的熱情,簡直像他的狂暴一樣,令人感到咄咄逼人的威壓。在他半閉的眼睛和黝黑的胡須之間,臉頰閃出兩片紅暈,蕩漾出一圈友善的微笑,真是沁人心脾!

“請務必來。知道大廳裏有我的一個同盟者在,我會感到愉快。我想會有很多聽眾,沃諄是個吹牛大王,但是有非常可觀的追隨者。他對自己的論題狗屁不通。哎呀,馬龍先生,我為你花掉的時間比我原來打算的超過了不少。為了這個世界,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我不需要獨享這個秘密。我很高興在今晚的演講會上看到你。我希望你了解,我給你講的任何材料,都不得公開發表。”

“不過,麥卡德爾先生——我的上司,新聞編輯主任——你知道,想了解我幹了些什麼。”

“隨便跟他說吧。說法多著呢,你可以說,假如他再打發人上我這來,我就找他去,抽他一頓馬鞭子。我得到你以名譽做的擔保,任何這一類的東西都不得付印。好了。那麼,今晚八點三十分動物學會大廳見。”當他搖晃著我把我送出門外後,我的腦海裏還搖晃著他的紅臉頰、濃重的大胡子和一雙敏銳尖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