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紫抬起頭來,知道有些事情,再也躲不過了,可心裏總想它們來得晚一些。看著父皇逐漸蒼老的臉,多麼希望自己能出手幫助他打理事務,他想推辭不參與國事的話語也哽在喉嚨裏說不出口。皇上握住他的手,不再提立太子的事了,又說了一些話:“三日之後,朕想要召集你們兄弟們和衛將軍,還有慕丞相,一起來聊聊天也好,讓他們一文一武兩位老臣看看你們這些時日的進步也好,又或者,是天氣太冷了,等不及新春宮廷開晚宴,朕就想湊湊熱鬧,讓你們都來陪陪朕吧。”
“父皇如此安排,甚好。盈兒近日正在隨舞樂師一同譜曲,等待新春晚宴之時表演給父皇。”盈紫這麼說著,希望父皇開心一點,扯出一個笑容,卻或許習慣了冷著臉,笑容哪怕從心而發也是淡淡的。
皇上頷首,“你的好意,朕知曉了,嶽陽也在朕麵前誇過你。盈兒所做的曲子,一定是好的。”
盈紫連忙道謝,對於父皇提起舞嶽陽,也不便說起他給了自己男奴的事,依舊是閑話不多說。
“盈兒,你一次兩次不好好表現,旁人知曉你是在低調,是在掩飾鋒芒,可若你十年二十年皆是如此,旁人便習以為常。”
皇帝突然如此道來,盈紫心上一驚,紫色眼眸中光芒一閃,發覺了父親的用心良苦,隻感到有一抹矛盾和悲傷,於是再次一拜:“父皇的話,孩兒知曉了!”說著,他見皇上已經累了,就主動服侍父皇就寢。攙扶著父親的身子,感覺到這位當了帝王多年的人已經不複當年的威風,盈紫的心中就一點點抽痛。
“盈兒,等朕睡著,你再走。”皇帝握著小兒子的手,蒼老的臉微笑了。
“好的,兒臣遵旨。不,不是遵旨,是盈兒願意陪伴父皇。” 盈紫看著他,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
父皇的身子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盈紫仿佛已經看見了皇族之內的和平日子,很快就要走到頭。
一路踏著黯淡的星光走回玄雪苑的路上,他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人心與人心不可避免有如此多的隔閡。父皇看來最為依賴的,還是我。縱然我並不願意擔負他想要托付給我的重擔,可是我也不想令父皇傷心了。”
他在無人關注的深夜,自己的院落如此默然地說。
進入到了自己的寢宮,宮燈早就熄滅了,小太監與幾位仆人都已睡去,盈紫不用依賴燈光亦是無所謂,他平時也獨立慣了,並不用仆人們常常服侍左右。
不過黑暗中忽而閃現起了一盞燈光,一個小臉蛋充滿了期盼,來到他的麵前。
“殿下,您回來了。馨玨已經安頓好了新來的兩位仆人,讓他們都去睡了,就一直在這兒等著您。”那個越來越被他忽略的小男寵,還在可憐巴巴地等他回來。
申盈紫在這一刻被感動了。
他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很容易感動的人,就是一個性情中人,隻不過戴慣了麵具,習慣了必須裝出的冷漠。
他也知道自己身不由己,不論是願意,抑或不願意;不論是有壓力迫使,抑或心甘情願的自我屈尊的付出。
“謝謝你,馨玨。”盈紫在這一刻的寒夜裏,擁住了那個少年,因為他感覺到了這個少年跟自己的父皇有同樣的那種依賴自己的神情。
這是觸動盈紫內心柔軟的神情,在他最愛的大皇兄的臉上卻從未見到過。盈紫甚至懷疑申浩平會不會展現出這種神色——那人所表現的,隻是虛假的憨厚,隱藏的,也是愈加膨脹的野心。然而自己就是從很早之前就陷入到迷戀那人的感情漩渦,對於那人,自己所懷有的,也不是憐憫,而是對他的征服。
於是,申盈紫吻在了馨玨的額頭,為了表示自己內心的歉意,以及對他甘願被自己利用的感激。
寒冷的夜,片刻的迷醉,馨玨近乎醉了一般倒在盈紫的懷裏,盈紫的身體卻跟此刻的內心一樣,都是那麼涼涼的冷。
忽然間,他將馨玨抱起,害得小男寵倒抽了一口涼氣,盈紫怕他叫出,快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卻沒有意想之中的*之類的事情發生。
五皇子隻是十分憐惜地將他抱進了給馨玨單人睡的房間,然後再度吻在了他的額頭。“對不起,玨兒,我能為你做的,就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