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張菊沒有再說什麼。
“我爸爸有沒有說什麼?”蘇迷涼小聲地問。
張菊拍拍女兒搭在胳膊上的小手:“他很久都沒有安安穩穩地休息過,睡得很熟,應該不知道。”
蘇迷涼不好意思地垂了頭。
母女倆回到家,蘇洛川已經洗漱完畢。
高壓鍋內的八寶粥已經燉得香香糯糯的,蘇迷涼乖巧地洗了手,然後就去盛飯,張菊已經利落地炒了兩個小菜,加上自家醃製的綠色酸黃瓜和橙黃蘿卜條,一頓早飯色香味俱佳,擺放在桌上瞧著都賞心悅目,準備得很悉心。
“還是家裏最舒坦。”蘇洛川坐在餐桌邊笑道。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張菊看看他的神色,知道他沒有睡夠,心疼極了。
“該上班了,去晚了不好。”蘇洛川一貫是個以身作則的領導。
“爸,你太勤奮了,別人會有壓力的。”蘇迷涼笑道。
“我哪裏勤奮了?看看你們娘兒倆,都知道晨練了,反倒是爸爸,變成了咱們家最懶的那個。”蘇洛川頓時想到現狀有些悵然,自嘲地笑道。
“別太操心了,記住昨晚商量的對策,早早地去把賠償款的事情安排好,然後就別再去上班了,省得讓別有用心的人再給你使絆子。”張菊正色道。
“媽媽說的對,爸,我們知道你對廠子的感情很深,早點抽身安全些。”蘇迷涼幫腔。
“唉,心裏不舍得,不過你們娘兒倆說得對,我會盡快把事情辦妥當。”蘇洛川點頭,“你媽媽弄的小菜老開胃了,讓我胃口大開。”
“那就多吃點,早點辭職,以後早上和媽媽一起晨練,四處轉悠轉悠,享受幾天清淨日子。”蘇迷涼舉筷給爸爸夾了菜。
飯後蘇洛川就去上班了,蘇迷涼去補覺。
中午起床,蘇迷涼吃過飯就直奔貝寶莉家的雲天之巔,她心裏也對貝老板請的高手充滿期待,當然,她心裏還裝著其他的事情要尋找時機。
到了那裏,看看時間還不到一點半,她就先去練功房壓腿去了,時候不大,鄭初戀也來了,看到蘇迷涼會心一笑:“咱們到早了。”
“不早,我正好有話和你說。”蘇迷涼示意她把門關上。
鄭初戀關了房門,走過去和她肩並肩地壓腿。
“我記得你爺爺是咱們大庸市很有名氣的古玩鑒賞家,是這樣麼?”蘇迷涼問。
鄭初戀打量她的神色,點頭道:“差不多吧,你有什麼事?”
蘇迷涼看她一臉疑惑,就笑道:“他老人家對咱們大庸市博物館的館藏貢獻很大,可以說,沒有他老人家的熱腸,咱們博物館的藏品估計會遜色很多。”
“得了,你從來都不是說廢話的人,有什麼話直說。”鄭初戀打斷她的話。
蘇迷涼嗬嗬笑了兩聲,道:“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周滔做了家鑫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老總,想要打回大庸市,吞下貝寶莉家的雲天之巔,數額巨大,他又經過牢獄之災,我估摸著他說不定會出手幾件好東西,讓你爺爺他老人家抽空問候一下,這是條大魚。”
“周滔?不是周金宇的爸爸麼?我倒是聽爺爺說過他讓幫著看貨買進,沒聽說他還賣。”鄭初戀擰了好看的眉心。
“周家的好東西多了去了,他不過是借著你爺爺的名聲,讓大家知道他喜歡收藏,但是他真正的好東西,絕對不是買來的。”蘇迷涼說得很篤定。
“隻是問候一聲,這麼簡單?”鄭初戀顯然也在琢磨蘇迷涼什麼意思。
“嗯,問候一聲,周滔現在正落魄,老人家看得起他會讓他很感激的,隻要他在危急關頭能夠想到老人家,這招呼的意義就有了。”
蘇迷涼也不知道話該怎麼說,她也擔心李冉力度不夠,周滔如果手眼通天,逼急了會不會兩敗俱傷。
不過,一想到博物館,蘇迷涼很快就想起就是在高考這一年的暑假,鄭初戀的爸爸鄭國輝涉嫌博物館非法集資一事被捕,博物館館長席卷集資款項逃到國外,鄭家砸鍋賣鐵賠出款項,從此一蹶不振,債台高築,鄭爺爺也因此生病去世,鄭初戀從高考後再無消息。
“嗬嗬,你怎麼說話神神叨叨的。”鄭初戀點頭,表示記下了,不過覺得蘇迷涼不把話說透,讓她很無語。
“什麼神神叨叨的,我這是立足事實推知的,對了對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咱們市博物館館長正在大力動員民間力量,搞非法集資承諾股份的活動,聽說你爸爸是他的得力幹將?”
鄭初戀聞言瞪圓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從哪裏聽說的?”這件事隻是在親戚朋友之間悄悄進行,她也是偶爾聽家人說一句。
蘇迷涼一聽果然有這件事,當即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真的有?戀戀,你一定要告訴你爸爸,這件事不能做,數額過於巨大,人就會利令智昏,如果他的頂頭上司捐款而逃,他該怎麼辦?”
“不可能吧99999,咱們市博物館全國聞名,館長的級別很高,到哪裏都是高接遠送的,金錢能買到享受,卻買不來那份榮耀和尊貴,為了錢,他至於麼?”
鄭初戀的臉色有些蒼白。
“咱們胡猜亂想就沒有意思了,你告訴你爸爸,一定要提高警惕,別被坑了,畢竟,留點心眼沒壞處,再說出國也不是小事,總會有點動靜的。”
蘇迷涼說得很認真。
鄭初戀卻整個人都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她放下搭在高架上的那條腿:“你到底從哪裏聽到這件事的?”
“我是從親戚的口中聽說的,他說大家都是看著你們鄭家的家業麵子上,才放心大膽地把錢交了出去,我覺得這話說得讓人不舒服,好像你爸爸是個擔保人一樣,這才想提醒你一聲,博物館是國家的,非法集資也是政策明令禁止的,你不要過於擔心,提醒他們一聲,盡快謀劃對策。”
蘇迷涼把話從細微處說得真實,驚得鄭初戀一臉冷汗,她結結巴巴地說:
“涼涼啊,館長的兩個兒子,都在國外留學;而且前幾天好像吃飯時還聽說,他教初中的老婆打算暑假出國旅遊,他要借著公差,陪老婆出去玩幾天——讓我爸爸安排好學生暑假的一些參觀活動。”
鄭初戀的聲音帶著哭腔。
“戀戀,別慌——出國旅遊要辦理簽證的——”蘇迷涼也嚇得心髒砰砰跳。
“現在都要八月了——說不定他已經出國了——我這就去找爸爸——”鄭初戀轉身就往外跑。
“等等——我們一起去,戀戀,你先打電話讓你爸爸想辦法查出銀行的集資賬戶內的錢還在不在,隻要錢在,一切都有挽回的餘地。”
蘇迷涼追上,拉住鄭初戀的胳膊,給她出主意。
“他會查到麼?”鄭初戀慌得有些六神無主。
“應該會,如果沒有給你爸爸足夠的權力和信任,你爸爸會那麼賣力地去民間融資?”蘇迷涼肯定道。
鄭初戀點頭,拿出手機給爸爸打電話。
鄭國輝接了電話,聽得女兒的擔心,沒有說話,半晌問:“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的好朋友蘇迷涼。”鄭初戀緊張地捏著手機,和蘇迷涼對視一眼,把手機遞給她。
“好,爸爸記下了,替我道個謝。”
“不客氣,鄭叔叔,我是蘇迷涼,看住錢是王道,千萬不可掉以輕心。”蘇迷涼十分鄭重,她的過於標準的普通話,讓鄭國輝心神一凜。
“多謝,多謝!”鄭國輝掛了電話,覺得心裏發毛,他從自己的辦公室出去,踩著厚厚的地毯,緩步走上二樓。
館長正在辦公室內辦公,絲毫沒有一丁點外出的苗頭。
他敲了敲門:“館長,您不是要出去旅遊麼?怎麼不陪嫂夫人購物準備一下?”
館長抬頭,看到鄭國輝,笑得很和藹:“我正要去找你哪!
這裏有兩個計劃內的購買合同,需要金額不小,我正打算從咱們那個賬戶內支出首付款,你看看,出麵和銀行預約一下,希望我走之後,你能主持著把這兩件交易辦妥當。”
鄭國輝恭敬地接過合同,一看下邊的數額,嚇了一跳,都是以千萬為單位的數字。
如果沒有女兒的提醒,可能他就會被突如其來的巨大信任和權力迷惑到。
當即按捺住要問的念頭,很本分地道:
“數額不小,是需要提前預約一下,什麼時候支出款項?”
“明天吧,對了,後續款可能到下周交貨後才需要支付,到時候我已經在國外了——”館長說到這裏故意頓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後邊的話該怎麼說,等著他來接。
“館長,這樣數額巨大的交易,我沒有做過,擔心出差錯,要不,等你回來再履行交易合同,行不?”
鄭國輝做出很膽怯的模樣拒絕。
“哈哈,鄭館長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我給你你竟然不敢擔當?沒事,這是我拍板的合約,你盡管做,出問題我兜著。”
館長笑著站起身。
鄭國輝隻好賠笑應了,連聲道謝。
隻聽館長沉吟片刻,語重心長地說道:
“咱們的賬戶超過一千萬元的支出,都需要咱們兩個人一起簽字才能生效,為了不耽誤正事,不如明天取款的時候,咱們一起過去,把這最高限額給取消了,你看怎麼樣?這畢竟是你第一次當家,我得給你充分的權利和信任才行。”
“多謝館長信任,您怎麼安排咱們就怎麼做。”
鄭國輝陪著笑,躬身接過他遞過來的合同,雖然心裏發涼,背上的汗水都把衣服浸透了,麵上卻絲毫不減恭敬之態。
“嗬嗬,鄭館長,我就喜歡你這爽快的性子,我出去多不過半月就回來,九月一號咱們的新館址奠基典禮,到時候你嫂子也要開學了,我是一定會趕回來參加的。”
館長說著把他往外邊送,鄭國輝連聲說著留步,這才捧著手裏的合約書離開。
回到辦公室,鄭國輝擦去滿頭虛汗,拿起電話通知家人和信得過的朋友,商量對策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