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老槐端著早點進屋的時候,就凍得直打哆嗦。一抬頭,隻見三月的冷風呼嘯著從窗外席卷至屋內。
“少爺!”他又叫了一聲,快步上前關了窗戶,一邊責怪道,“這出冬月沒多久,你這樣開著窗,是要把自己凍病嗎?”
“槐叔。”許寧看著頭發已經全白的老人,無奈道,“我隻是覺得屋裏太悶了。”
“悶!叫您一天到晚待在屋裏,都不出去走走,當然悶!除了去學校去書局,我就沒見您出過門。”老槐一邊叨叨著,一邊把早飯端到桌上。
“這樣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您才能給我添個少奶奶回來,也好為家裏續了香火。”
“許家的香火,我去續它做什麼?”許寧拿起筷子,“我還巴不得他們家斷子絕孫呢。”
“哪有您這樣咒自己的!”
“好了。”許寧失笑,“不談這事。中午我不回來吃,槐叔,午飯不用做我的那份。”
“您要去書局嗎,可今天才十三,不是十五啊。”
書局每月十五進新書,許寧必去走一趟。
“我是有點事。”許寧放下筷子,不願意多說。
老槐哦了一聲,一邊悄悄打量著許寧。自從十年前老宅那場大火之後,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難理解少爺的想法了。或許是因為少爺總算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也或許少爺是讀書人,總是有他們俗人難以理解的心思吧。
老槐這麼想著,一邊收拾著離開了房間。
快中午的時候,老槐在門口和木匠討論修繕的事,就看見少爺行色匆匆從側門走了出來。他張嘴正要喊聲,卻兀地止住了。隻看見許寧臉色異常慘白,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許寧快步走在大街上,往學校所在的幹河沿走去,可他走到一半,就被路上的學生擋住了。
今天正是周六,本不該有這樣多的學生。
這樣多的學生聚集在一塊,肯定是有事要發生。街上的小販們探頭探腦,很是好奇,卻不知道緣由。
許寧知道為什麼,他隻是匆匆繞了開去。直到走到學校大門的時候,才發現這裏也有很多人。門前幾十人幾乎將校門給擋住,有幾個學生振臂高呼,一群人跟著他呼喊,他們滿臉的義憤填膺,滿腔的赤子熱血,滿胸的憤懣不甘。
許寧不敢去看。
他繞到學校後麵的小路,在一家小飯館門口,見到了想見的人,頓時又氣又惱。
“你怎麼還在這裏!”
一見麵,他幾乎是咬著牙,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
“現在是什麼情況,今早又是什麼消息傳來?你怎麼還敢留在這!”
“我也不想啊,元謐。”他麵前的人苦笑道。
張習文站在他麵前,全然沒有了幾天之前的精神。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頭發也油膩膩地耷拉在頭頂,顯然好幾晚沒有休息。
“前幾天消息出來,我本來準備立刻就走,但是有事耽擱了。今天我準備走,卻走不了了。”張習文壓低聲音道,“元謐,有人知道我在金陵,他們要抓我。”
許寧抓著他的衣領正要再說些什麼,身邊突然走過幾名男學生,他隻能鬆開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站著。
那幾個學生卻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們自己正情緒激動地討論著一件大事。
“日本人炮擊大沽口,又拿那恥辱條約威脅我們。”
“張作霖為虎作倀!”
“他們怎麼敢!”
斷斷續續的幾句話,傳進許寧兩人耳中,卻讓他們臉色變幻再三。
一開始,誰都沒料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