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隨(2 / 2)

他又一頭栽了下去,卻在倒下之前,被人扶住。

“你怎麼在這?”

段正歧將他扶好,遞給他一張新的報刊。許寧不明所以,而在看到報頭之後卻明白了。

“你將先生放回去了?”許寧看了看,笑,“這是做什麼,向我邀功?人既然是你抓的,利用完了自然是你放,還要我感激不成?”

段正歧太陽穴一跳,看向許寧。這人清醒時,說話老是帶刺!真寧願他一直睡著。

“正歧。”許寧突然又開口,語氣軟和了些,“你今年二十了吧。”

段正歧點了點頭。

“可有人為你取了字?”

表字?義父不在身邊,有沒有其他長輩,誰有這個膽子給他取字?

許寧懂了。

“既如此,仗著我曾教導過你幾日的情分,我便為你取一個吧。”

段正歧心下一跳,有不詳的預感。

“既然你狼心狗肺,不敬師長,那就給你取字剩骨,你看可好啊?”

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途中兩狼,綴行甚遠。蒲鬆齡的文章,嘲諷狼性貪婪。

如果真用了這個字,以後段正歧在外自報名號,就是段祺瑞義子,段正歧,字剩骨,號貪狼居士。

取這麼一個表字,竟然還好意思問自己喜歡不喜歡。

段正歧鬆開手,任人直接摔到在床上,出門就走。

“哈哈……”

身後還傳來某人恬不知恥的笑聲,段將軍走出房門,覺得許寧不是燒壞了腦殼,就是病還沒好透。他想了想,決定把孟陸叫來。

屋內,許寧笑聲盡了,才覺得出了心中一口惡氣。看見段正歧被他嘲諷,無力還口也不能還手的模樣,他總算快意了一些。不過笑完,又覺得悵然。

他好久沒這樣大聲笑過了,好像十來歲時的意氣風發、張揚恣意,都不知何時被歲月埋沒在了塵土裏。直到今天他借病對段正歧發了一通脾氣,才又過了一把癮。

不過發脾氣,發脾氣,就是知道對麵的人不會真的生你氣,才有膽子撒潑賣野。

許寧心裏又歎了口氣。

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我聽說有人病好了。”孟陸扒著門縫,“外麵天色正好,陽光明媚,怎麼樣,要不要出去遛遛啊?”

許寧看他一眼,笑。

“好啊。”

……

“我沒想到你會去這裏。”孟陸嘀咕,“大好的天氣,不去郊外縱馬,不去城裏喝酒,跑醫院來幹什麼?你還嫌身上不夠晦氣啊?”

許寧頭也不回。

“我記得曾和孟先生約過,分頭行事後在醫院見麵。雖然當日我因故不能赴約,但也不能毀了諾。”他轉身,似笑非笑,“所以我今天再把你帶到醫院,就是為了踐行昔日諾言。畢竟我許寧,是個實誠人。”

孟陸老臉一紅,知道他是在諷刺那天的事,嘲他明知故縱,看破段正歧的計謀也不提醒。

“我有什麼辦法!我十七歲就跟了老大,還能違背他命令不成?”孟陸冤枉道,“再說我也不是沒替你說好話,為此還又挨了十鞭。”

“那肯定與我無關,必是你自己嘴上抹油,說話不過腦殼。”

呃,這,孟陸無話可說。

兩人閑談間已經進了醫院,熟門熟路地朝方筎生的病房走去。然而到了病房,竟發現床是空著的。

許寧心裏一驚。

“哎,你們找這位病人?”一位護士路過道,“這可錯過了。剛剛有人來,才把他帶走呢——哎,等等!”她看著許寧飛奔出去的背影,鬱悶,“怎麼不聽人把話說完?”

然而許寧現在已經如驚弓之鳥,十分擔心方筎生也出什麼意外。

他飛奔著下了樓,腿腳靈活一步跨三階,速度快得連孟陸都差點跟不上。直到跑至醫院門口,他才看見那熟悉的人影正要踏上一輛車。

“筎生!”

那人一頓,回頭看來。

“先生?”

他身旁的男人也聞言轉身。許寧腳步一停,麵露詫色。

此時,醫院裏的小護士在收拾病床。

“真是的,這病好了不就得跟家人回去麼。大驚小怪什麼?”

來接侄子的方維夏扶著車門,看著跑到麵前的那人,卻幾乎以為自己見了鬼魂。

“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