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臉色青白,握著拳問:“那箬至……甄吾他們呢?”
孟陸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地道:“有目擊者稱,當夜杜九在家中遇刺,刺客……沒有成功。”
除了這零星的線索,是再也沒有消息了。
上海分部被焚,段係人馬死的死散的散,再沒有餘力在紛亂的上海去探查甄家兩兄弟的消息。
許寧怔然坐回原位,喃喃:“我……”
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捂住腹部低聲呻(吟),額頭滲出冷汗來。
孟陸見狀慌忙攙扶住他,不斷呼喊著他的名字。然而,許寧此時身心絞痛,已沒有餘力在回答他了。
“先生,先生,許寧!”
“來人,去喚醫生!”
許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似乎感到有人在替自己把脈,又翻看自己的舌苔和眼皮。
他聽見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地道:“許先生的身體本就……壓力驟大,引起這樣的症狀。不應過度勞累,尤忌情緒大起大落,否則……”
後麵說了些什麼,許寧已經聽不清了,等他再度有意識能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一位老人坐在自己的床邊。
“段公!”
許寧幾乎是一瞬間就清醒了,想要爬起身。
段公卻按著他的肩膀,把他壓了下去。
“如此境況,你更應調理好自己的身體。”老者有些責備道,“正歧不在,你就是他們的領軍人物。你倒下了,旁人怎麼辦?”
“我……”許寧苦笑,“我原以為自己對任何結果都做好了準備,卻還是脆弱不堪。”
“脆弱?”段公奇怪地看向他,“何來此說?”
他見許寧露出痛苦的神色,了然,又歎息道:“這是人之常情。即便是坐到我們這樣的地位,親密的人遭遇不幸,依舊會痛苦自責。這說明我們脆弱麼?不,元謐,這說明我們依舊是一個人,而不是沒心沒肺的豺狼野獸。”
他拍了拍許寧的肩膀,道:“上海已經如此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守好金陵,不要讓正歧在外拚搏,卻連一個能回來休息的家都沒了。”
許寧感覺到老者拍在自己肩上的重量,沉沉地點頭:“我明白。”
他知道,容不得自己再多愁善感。與其沉湎自責,不如守好當下。
上海事變的消息,一夕之間傳遍南北。佐派雖然不至於一蹶不振,終究是遭遇了一次滑鐵盧。在這種情況下,再次有人把提議建立上海中立區,並且要求南北議和的事拿出來說了。佑派蠢蠢欲動,以武漢國民政府為首,似乎有一批人很樂於看到這樣的議和。
這種情況,對佐派其實很不利。他們剛剛遭遇一次大打擊,丟失了上海這個重地,又要麵臨來自佑派隨時的倒戈一擊。現在各國公使團要求承認南方政府,但是南方有佐佑兩派,以誰為代表作為這個合法的政府首腦,又成了一個爭執點。佑派若想一舉□□,勢必會趁佐派大傷元氣之時,再一一奪下他們手中的權柄。
而段正歧,再度成為了眾矢之的。
作為佐派堅定的盟友,一把鋒銳無比的尖刀,不除掉他就難以徹底根除佐派的力量。是以此時,無論是北洋政府還是國民黨佑派,或者是租界各國公使,都蠢蠢欲動,對段正歧不懷好意。一時之間,段正歧幾乎是走到了風口浪尖。
許寧在用盡所有人脈打探段正歧的消息,他最後一次查到段正歧的蹤跡,是他在湖北附近行軍,準備開往武漢。可現在,作為盟友的佑派已經不再可靠,武漢是國民政府的大本營,對段正歧來說那更可能是一場鴻門宴。段正歧行軍在外,沒有那麼多渠道獲取情報。而善於偽裝的所謂盟友,不知又會用什麼手段迷惑人心。許寧十分擔心,他的啞兒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