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上你的學,不用管我。”賴成軍幾乎是惡狠狠的說。
青年搖搖頭,“我不可能不管你的,幹爹。”
“不就是那幾萬塊學費麼?別一天到晚想著,那點錢不給你也是給別人,你成績不錯,沒浪費——這些話還要我對你說幾次?”
賴成軍每每看到青年麵對自己時那張心事重重的臉就不高興。他做的這一切,是為了還債麼?成績好的孩子心氣高吧,家窮上不起學、被人資助了難免自尊心受損,雖然未曾說出口但一直耿耿於懷吧?自己如今落魄,總算能讓他找到成就感?可以居高臨下,以一個健康人的身份,再加上專業人士的身份,雙重的優越感。
青年依然沉默。
賴成軍忽然笑了,“你要真想幫我,也不是沒辦法。”
“什麼?”肖清容不解的抬頭,帶著……一絲可以說期待的目光。
“幫我弄點那什麼……安眠藥?你是醫生,應該能弄到吧?”賴成軍朝他擠擠眼睛,雖然知道此刻自己這個動作多半也會嚇到人,但風流了一輩子,放電的本能改不了啊。
肖清容一愣,驚訝的望向他。
“很奇怪麼?你要是我,還有活下去的動力麼?”賴成軍苦笑一聲,“全身都痛,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天天抽血吃藥,掉頭發,惡心嘔吐,出門就戴口罩,被人當猴子圍觀,動不動就來個tm的機會感染,變成自己都認不出來的樣子——換成你,還想活下去嗎?”
“幹爹……”
“別叫了,我受不起,”賴成軍擺擺手,“別跟我這兒呆了,一不小心被傳染了,看你上哪兒哭去。”
“傳播途徑主要是三種——”
“好了好了,”看他又要科普,賴成軍厭倦的說,“幫不了我是吧?那你回去,讓我靜一會兒吧。”
“幹爹,我今天來是為了——”
“滾。”
說完這個字,他立意不再理會肖清容,轉身裝作補眠,青年呆立良久,見他毫無鬆動的意思,隻得留下帶來的東西,拉開門走了。
有那麼一瞬間,賴成軍想把他喊住,讓他留下來。
但,留下來又能怎樣呢?他自己還不是要死,不過是早幾天晚幾天。這麼下去,會把所有人都拖垮吧?他記得初次見麵時,肖清容比現在的狀態要好得多。
盡管貧窮,盡管要受惠於人,卻沒有因此折損他的尊嚴,賴成軍還記得初見這個青年的刹那印象。
很幹淨的孩子,跟他、跟他的損友或是小情人不一樣。
要是早一點認識這樣的人就好了。賴成軍歎息一聲。他看到肖清容留下的東西,是一隻訂製的蛋糕,哦,他還記得今天是自己三十九歲的生日。
今天還記得他生日的,大概就隻有肖清容了吧?賴成軍自己都差點忘掉。
三十九歲,原以為會是鮮衣怒馬、大展宏圖的年紀,想不到卻麵目全非。
——雙重意義的“麵目全非”。
……他太驕傲了,接受不起這樣殘酷的現實。
既然是個錯誤,就把它結束吧。
最後打了幾通電話,賴成軍感到一陣輕鬆。不管那孩子是真心還是偽裝,至少他在自己最後的日子裏盡心照顧,也該得到回報——其實自己向來紈絝,能留下的已經不多。
幹兒子,再見。
……
仿佛經過一個漫長的夢境,賴成軍醒來,發現自己所處的並非單人病房。曾經時時刻刻折磨他的各種不適仿佛都消失了。他心中一驚,光著腳跳下床,撲到梳妝鏡前麵——
是自己的臉,卻年輕了不少,光潔俊美、毫無瑕疵,沒有紅斑脫屑,更沒有那個詭異的包塊!
他這是……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