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一臉賊忒兮兮的。”六哥突然伸手捏住我的鼻子。
我把他的手抓下來,“我想翠儂跟繡鸞呢。”可不能告訴他我剛才在想什麼,倒不是因為他會老冬烘覺得我不該想自家姐姐姐夫的促狹事。而是,很可能把他帶往那一方麵去想。我現在一點不想跟他發生什麼。
我詐死又跑了這麼一趟,都好幾個月了,甚至都出過華禹了。可是六哥還是不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麼,還是說我愛他愛得不夠,不肯用心去接受後宮的生活。
他怎麼就從來不肯心平氣和的和我坐下來,好好的問我一句:“十一,你要的到底是什麼?”就知道用他認為最好的方式來愛我。給我這天下最尊貴女人的位置,那就代表他的愛比山高比海深麼。我已經當著他的麵把話明著暗著掰碎了說了,他怎麼就是這麼固執的認為給我後位就是對我最大的愛護了。
是,我小時候說的是不給人當小老婆,可也不是說我要給一個有一大群小老婆的男人當大老婆就滿足了啊。
我還氣鼓鼓的呢,他就直接給我變臉,“你就會在我麵前想這個,想那個的。你走了這麼久,你想過我沒有啊?”
那當然是想啦,而且出乎我意料的頻繁。我原本以為我對六哥,其實男女之情沒有那麼深的,多數是從小到大的情分。結果總是不經意就想起他來,還多是十三歲以後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那高高的宮牆,姐姐和子玨,六哥那堆妃子,更重要的是十年二十年之後皇家與林家的關係。郎舅之間、舅甥之間牽涉進朝政局勢,甚至是儲位之爭,還有那背後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我就心驚膽戰。
什麼樣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終身,在我看來,不需要功成名就,但得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夫妻之間能夠互相體諒、信任、忠實。生幾個孩子,能健康聰慧,親戚之間有事的時候互相幫襯無事的時候相互走動。
像老爺也好,六哥也好,這類抱負太大的男人,通常會讓跟著他們的女人吃苦頭,還是大苦頭。在我看來,鳳冠霞帔,誥命夫人甚至是皇後之位都是不能彌補那些傷害的。
我留戀幸福的小生活,可也不是就不能放棄。但是要我接受一種新的生活,也要給我點時間嘛。我十歲就被關起來,到現在十五歲了,也沒人正式教過我如何管家理事。老爺和大嫂幾次有心都被瑣事打斷。我再聰明,遇到的事也有限啊。做後宮之主,天下之母,前路有多少陷阱,多少絆子在等著,就這麼步步緊逼的。
其實,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關鍵是,我沒有信心。六哥口口聲聲會愛我一輩子,可一輩子太長了,我實在是沒信心。
下顎忽然被人捏住,“問你話呢,又溜號到哪裏去了?”
我盯著他,連隨王個陌生人都能知道我要什麼,你跟我從小玩到大的,卻什麼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就是回避知道,隻要我按你的方式過活。
六哥不在眼前的時候,我是想的很明白的,也很理解他的做法,可他在跟前,我心頭就有怨氣。
我把六哥的手捉下來,就送到嘴邊,想咬他兩口解氣。他目光一閃,我下巴又叫他捏住,還意味不明的衝我笑,把他的那兩隻指頭伸到了我嘴裏,看起來是任我咬的樣子,可是我壓根動不了下顎,隻能任著他的指頭在我嘴裏攪動,撥弄我的舌與齒。
在他嫻熟的撥弄下,我的身體顫栗起來,就算開始時不知道他要幹嘛現在也反應過來了。那幾個月在宮裏,好幾次都差點擦槍走火,這種顫栗我並不陌生。
等到六哥把他的手指退出去,我已經渾身癱軟的隻能靠在他懷裏了,他身體也有點緊繃,好半日才平息下來。
“這個該死的隨王,陰差陽錯我們不是這個時候大婚,不然豈不叫他攪局。不過,我真是不能再等了。”
我靠在他身上,聽他說了這話身體又繃直,一下子緊張起來,他不是想……往常他十天裏消失個三天兩天的,在我麵前又一直堅守著最後一道防線,要說我不知道他消失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那就是大笨牛了。在宮裏,他從來就不匱乏可以一起顛鸞倒鳳的女人,可是在外頭…
“現在還是不是時候。”
嗯,還好。現在隨王正鬧得歡實呢,我們還一路隱藏著行跡,找那幾箱東西的事情也才剛有個眉目。
“六哥,你是為了我所以脫離鑾駕而來的麼?”我的聲音裏還有幾分沙啞。
他清清嗓子,“不完全是。你也知道那幾箱子東西的重要性了,那些東西不管派誰來,旁人都不能放心。擔心別人偷著看了,或是謄抄了。隻有我,當著眾人一把火把它燒了,才能叫人安心。那些家夥雖然不爭氣,可是我總不能把大半個朝廷一下子換空了吧。”
“哦。”不是專為我而來的就好。今日的他也不可能為了救我這樣的理由輕涉險地的。隨王以陰私禦使人,不是雄才大略的明主所為,六哥這樣行事才是我欣賞的。
“當然,不能再給別人英雄救美的機會也是很大一個緣由。這次,你大哥為統帥,另有一翼伏兵,由姬少康統帥。”
英雄救美,我想起那幾次見麵他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還說沒想我,還是身體比嘴巴誠實。”他貼在我耳朵邊上說,有種說不出的得意。
哼,方才沉迷的人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我推開他,坐到靠車壁的位置上。
“你的丫頭,還有那個跟你扮過家家的,也都送到老四那裏去了。”
那就好,也增加可信度。可是,“我才不是扮過家家呢。”那段日子我很快活的,在他眼底就是過家家而已。
“不是過家家是什麼,難道你還要和她假鳳虛凰的過下去不成?”六哥的臉一沉。
過家家,哼,我心頭有種受辱的感覺,雖然是在你派人暗中保護下,但事情都是我自己在處理。連老爺都說可惜我生成了女孩兒,不然要把家業都傳給我。在你眼底,就是過家家。天子一跬步,關涉天下,但也不是旁人的事就都是芝麻綠豆。你看不起我娘,現在又看不起我在做的事。我抱膝坐著,方才的幾分心旌動蕩都拋了開去。我跟六哥之間,根本就一點進步也沒有嘛。
他知道了那些東西的下落,也不肯告訴我。隻要我做一朵解語花就夠了。可是,解語花,後宮還少了麼。我不要留在他身邊,做一個隨時可以被人替代的人。
他湊過來捏捏我的臉,“說你過家家,不高興了?”拿哄小孩的語氣逗我。
“我做的那些,跟皇上的大事相比,當然隻是過家家了。你趁著馬車在路上歇會兒吧,一會兒到了地頭又不得安生了。”
馬車是魏攸送的,坐著一點都不會震動,很是舒服。
我把大迎枕拍鬆軟,示意六哥躺下,他好像的確是有些累,便順從的躺了下去,又拉我一起躺下,“陪我寐一會。”
又拿我當抱枕,看他眼還睜著,我問:“我給你做的那個人偶抱枕呢?”
就聽他哼哼兩聲,“看不順眼叫人絞碎丟了。”
“你——我一針一線縫的。”
“自己個兒跑了,給我留下那麼個人偶。也不想想,萬一弄巧成拙,我真把你放那千年寒冰館裏凍死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就算賢妃不出聲,姬少康拚著被皇帝忌諱肯定也不能叫我被凍死了。
“怎麼會。”
他看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對方是誰都是一樣的,知不知道?”
他這是在提醒我以後要小心賢妃麼,原來後宮那些齷齪事他也不是沒察覺啊。
“知道了。”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閉上眼睛。察覺他狐疑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卻最終沒再追問。是因為他的大事吧,現在不想分心。
聽他呼吸平穩下來,我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六哥的五官像足了寧穆太後,當年寧穆太後以已嫁婦人的身份,驚鴻一瞥之下就令先帝不顧一切的君奪臣妻,連千秋令名都不顧了。我看過先帝給她畫的畫像,確實是萬裏挑一的美人兒,是多少年才能一出的那種。
不過,六哥卻又在俊美中透出一股硬朗。我小時候就覺得他是我們家最漂亮的,雖然他拒絕這個形容。那時候看《登徒子好色賦》,我就覺著,能讓那‘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的東家之女越牆而觀的美男子就是六哥這樣的了。
後來眼界寬了,覺得姬少康生得也極好,莫丹也很有味道,甚至隨王都是很耐看的,可還是覺得隻有六哥最好看。這個,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情人眼底出西施。
到了地頭,是個鬧市中的院落,我一句都沒問跟著下車進去。反正我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他安排在這裏肯定是有用意的。隻要我閉嘴當個漂亮娃娃,那我閉嘴好了。其實我覺得,那個人偶挺適合幹這些的。
晚上的菜色多是我平常比較中意的,不過也沒什麼胃口,隨意扒了幾口就下桌了。
我睡在床裏側,煩躁的翻來翻去,難道這就是我以後要過一輩子的日子了。甚至比這還不如,在宮裏是要跟人雨露均沾的。
聽到腳步聲,我按捺住自己閉上眼別再翻身。
沒點燈,六哥掀被上床,從背後抱住我,我下意識就抗拒了一下。
“怎麼還沒睡著?今晚東西也沒怎麼吃,是不是惱我了?”低低柔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著他說話,一股熱氣噴到我頸間。
“不敢。”身子往前挪了挪,免得跟他肌膚相貼的。誰知我剛一挪,他立馬跟著挪了進來,“沒睡著就說說話吧,你不是問那些東西在哪裏麼?”
“婦道人家,知道這些來做什麼。”
“別給我以退為進的了,還婦道人家呢,你算什麼婦人。”他手在我身下一托一翻就讓我翻轉身麵對他了,“我想了想,還是喜歡兩眼亮晶晶的十一,你要真給我三從四德了,我還真是不習慣。而且,你一向是我的福星,說不得這次還要借助你才能把事情辦成呢。”